玄津桥上,无人。
金幼孜一路奔至此处,没料到四下如此冷寂。不远处宫苑之上的夜幕,已被熊熊火光熏染成赤橙色,妖冶狰狞。
身后有望火楼的兵吏飞奔而过,他隐约听得奉天殿走水……文华殿走水……
他的心跟着一沉再沉。不知何故,之前他尚担心她在城外,眼下望着那火光缭乱,他觉得她该是在那里。但那又是她最不该去的地方……
远远看着她的院门紧闭,他心里略松了松。门掩着,他推开,这么看过去,屋子里都暗着,应是无人。紧接着就听见棕马不耐烦的嘶鸣声,它见着金幼孜,原地打着转。
他走上前,替它添了草料和水,忍不住叹道:“你这个主人,几时能让人少操心些。”
摸进屋子里,未来得及燃灯,他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的脚步声。刚转过身,那人已经走进屋子。他手中举着一截蜡烛,看着她失魂落魄走入来。
她浑身衣衫湿透,耳边垂着的发缕上,兀自滴着水。
半天他才发出声音,“去哪儿了?”
“火,都是火……”她的目光散乱着,并未在看他。
他小心地靠近她,“你当真去了宫里?你如何进去的?你……”
看着她湿透的衣衫他猛地想过来,难怪她近日总缠着戴进,“你让戴进给你画了宫里的……你是不是疯了?你就这么潜水而入?你不知道那底下暗道丛丛机关无数?!”
她猛地抬眼看着他,“小柔她……”
他的心跟着一沉,“她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她忽然慌乱起来。
金幼孜将她的手牵着就往屋里走,“不想了不想了,先去换身衣衫……”
她的手冰冷,却猛地停住脚,“你赶紧离开,越快越好,别再回到这儿。”
他失笑,扭头盯着她,“眼下谁都可以离开,偏偏我不能。”
院子里忽然传来棕马几声急促的嘶鸣,桐拂身子一颤,就欲挣脱他的手。
金幼孜一把将她拉到近前,“小拂,我听见了,无论来的是什么人,我们一同去。”
这么看着他,那眼眸里虽只有微弱烛火的影子,但已足够令她安下心,她卸了力气,由着他牵着自己,往屋外走去。
院子里有很多人,火把的光亮里,是她熟悉的盔甲和刀剑。
“是他,对么?”金幼孜在耳边低声道。
她点点头。
“小拂别怕,我陪着你。”他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为首那人桐拂并不认识,他将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让开身子。
“我一个人去。”桐拂开口。
那人也不答话,挥手示意身后的人上前,却忽地顿住。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已将一柄尖细的利刃顶在她自己的脖颈间。
“他要的肯定不是一个死人。”她定定望着那人。
金幼孜原想出声,看着那尖刃死死抵在那里,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
那人也不急,原先按在剑柄上的手缓缓松了,“有件事忘记说了,惠民医局太医桐君庐,桐大人此刻在押金川门。”
一旁的棕马不知何时竟挣脱了拴绳,欢快地走到院门处人影绰绰之间,亲昵地蹭着其中一人的肩头。
桐拂心里立时揪着痛起来,那小棕马只会与一个人这般亲昵……火把的光亮下,她也终于看清楚,十七的神情跳跃着,仿佛一张诡谲面具,虚虚实实。
桐拂手中的峨眉刺,哐啷一声落了地。
……
在这个屋子里待了多久,她已经记不清了。外面是个很小的院子,有很多人守着。平素除了一日两次的膳食送入,再无旁人进来。
送膳食进来的宫女从来不与她说话,将膳食放了就走,过一会儿再进来收走。她问的,那宫女一概垂目不语,仿佛根本听不见。
时间长了,她也就不再问,连开口的必要都没了。
他推开门的时候,屋子里没燃烛火,一片漆黑。他将蜡烛点了,转身才瞧见她。她正趴在窗沿上,枕着自己的手臂,已经睡着了。
这么看着,和从前看到的她不太一样。
他走到近前,她醒了,抬头迷迷瞪瞪望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开口就是,“我爹呢?”嗓子哑得厉害。
“不如,你先回答朕的问题。”他的神情与往日不同。
听着那个朕字,她一个恍惚,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衫也与往日十分不同。明黄盘领窄袖袍,四团龙金织纹样,金、琥珀、透犀相间为饰的革带,皁靴……
“他,在何处?”他问道。
她坐直了身子,“不知燕王口中的他是谁,故不知如何回答。”
“他和你的妹妹,文华殿女史桐柔,一起离开。”他道。
她冷笑,“文华殿那夜的那场大火,燕王是没看见?那样的火势,谁出的去。”
“文华殿东阁尽毁,那座上的尸体已然烧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