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帘之后,卫子夫双手轻抚,锦瑟嗡鸣。
然后听到卫子夫的歌声,从垂帘之后传来。
“二月北荒传金鼓
弟披铁甲儿出征
灯下寒衣缝不及
直恨司晨夜夜鸣……”
歌声缓慢,千回百转。
自古以来,不论是绝代名将,还是普通士兵,只要踏上战场,生死就再不是由自己掌控。
而在家里等待征夫归来的,不论是皇亲国戚,还是贫贱民众,其实面临的,都是一样的担忧。
国家都可以被人攻破,帝王都可以被诛杀,人类不过是芸芸众生,没有谁能够逆势而行。
千古帝王,晚年大多陷于对长生的追求,也多因为发现自己权势再大,也抵不过生命轮回。
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够违抗天命。
所以,就算是知道自己弟弟兵法如神,知道自己外甥勇冠三军。
却丝毫不能安慰卫子夫半分。
这世界上,又有几个名将,人间见白头?
歌声悠悠,瑟音绵绵。
垂帘之外,三个男人转头,看向了垂帘之后。
谷小白更是听得心神颤动。
他极少听到卫子夫唱歌,但卫子夫的歌喉,丝毫不输现代的歌者。
其实,卫子夫本是平阳公主府中的一名歌姬。
是时,平阳公主搜罗了许多民间美女,想要献给刘彻,可刘彻却一个也没看上,唯独对献唱歌曲的卫子夫一见倾心。
可见其歌,勾魂摄魄,其貌,倾国倾城。
而卫子夫自己,本是奴仆之女,有朝一日却贵为皇后,丈夫是这天下最英明神武的皇帝,弟弟是这世间最运筹帷幄的军神,外甥是这世间最勇武无双的战神。
可她却并不快乐。
快乐,本就和地位,和身份无关。
这世间,也本来就没有人能够永远的快乐。
人类永远无法满足,因为人类总是向往自己得不到的。
而此时,卫子夫的歌声里,那惶惑,那不舍,却是和普通征夫家庭的女子,没有丝毫不同。
一时间,在场的三个男人,眼中都隐现了泪花。
一曲唱完,瑟声幽幽,三个人还坐在那里,久久不语。
突然,刘彻伸手一拂,铛啷一声,把桌子上的盘碟拂到了一边。
“我大汉子民,汉家儿郎,岂能如此畏首畏尾,未战先怯,拿我的琴来!”
一方七弦琴放在桌上,刘彻卷起袖子,就听到“嗡咚”一声,琴声起。
“大风起兮云飞扬
威加海内兮归故乡
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一首大风歌,从半醉的刘彻口中唱出来,有点荒腔走板,却无比的豪迈。
这首《大风歌》,本是刘邦所作。
那时候的大汉刚刚立国,还没能站稳立足,北方匈奴滋扰,边民四处为患。
那时候的刘邦,半是意气飞扬,半是彷徨无奈。
老子已经威加海内,衣锦还乡了。
可能够帮老子守四方的猛士,又在哪里呢?
而此时,刘彻唱起这首大风歌,却是越唱越起劲,越唱越开心,越唱越得意。
太祖皇帝创下了我大汉的万世基业,但他却只能哀叹“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他都找不到的猛士,我找到了!
我面前的这两人,就是绝代的猛士。
而且,我刘彻不只是要守四方,而是要把那些北方的胡人,打到他们姥姥家去!
那一日,椒房殿里,刘彻操琴,一张古琴弹得是狂放无比。
此时,琵琶尚未传入国内,关西大汉,也无处持铜板琵琶,慷慨悲歌。
但这古琴,却也可以弹的狂放!弹得豪迈!
卫青拍着桌子,打着拍子,大声应和着,兴之所起,拔剑起舞。
谷小白不得不上前把剑从他手中夺走,不然他醉成了这样,一会儿怕是要犯下弑君之罪了。
这俩人闹腾了一会儿,卫子夫终于看不下去了。
“行了,你们俩都醉了,都回去休息吧!”
卫子夫觉得自己的一番苦心,都喂了狗!
喂了狗狗还会叫两声呢!
你们这俩臭男人!哼!连个响声都听不到!
我的去病乖儿,可千万别被这俩臭男人带坏了!
卫子夫叫来侍从,把这俩人扶走。
然后她转身入内,双手托着一件白色裘皮走了出来,走到了谷小白的面前。
她牵着谷小白的手,道:“现在天气犹寒,北方夜间铁甲更寒,这间裘衣,是我亲手缝制的,你穿在盔甲里面,免得被铁甲冰到……”
然后,她爱怜地轻轻抚了抚谷小白的脸颊,道:“我的去病孩儿,又要远征了……”
那一瞬间,谷小白双眼又有泪下。
他眨了眨眼,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