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命令,再次用旗号传递了出去,起锚,出发!
“哗哗哗”的水声,数千斤的巨大船锚,被缓缓吊起,船舵下沉入水,千帆竟流!
出发!
七海四洋,万国千州,我来了!
就在此时,天空中,突然有一声钟声传来。
“Duang——”
低沉、悠扬、声传百里的钟声,像是一道看不见的帷幕,从九天之上垂下,飘荡在每个人的耳边。
郑和猛然睁大眼。
怎么会有钟声?
难道是……
下一秒,澎湃宛若江海倒卷,激昂如同红日初升,雄壮似高山万仞的钟鼓之声,扑面而来,缭绕在每个人的身边。
无数的士兵、船工惊愕地抬起头,看向了天空中。
天空之中,苍穹浩瀚,白云悠悠,红日高悬,却哪里有半个钟的影子?
钟声之中,郑和突然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钟君赐福,此行我们必胜!”
钟君,驾到!
两岸,无数的围观民众,向船队的方向拜了下去。
百多艘大船,在那钟声之中,驶出了海湾,来到了宽敞的水域之上。
“变阵!”郑和一声大喝。
船只开始向不同的方向变化,以郑和帅船为中心,战船在前哨,粮船马船紧跟战船之后,左哨右哨战船宛若飞燕之翼展开,将中军帅船护在中央……
船阵变化之中,突然间一阵浓雾袭来,郑和并不惊慌,命人以锣鼓传讯,继续指挥船只变阵。
而就在此时,浓雾之中,一点白中带红的影子,像是幽灵一般钻到了郑和的帅船之前。
六百年后,钟君号上,唐忠民突然一愣:“哪里来的雾气?我上甲板去看看!”
刚才还是晴空万里,突然之间,浓雾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一般。
唐忠民和江海龙,来到了甲板之上,就看到了甲板之前,双眼紧闭,宛若弹奏看不到乐器的谷小白。
以及……
前后左右,突然出现的,无数的木质战船。
大的比钟君号还大,小的和钟君号差不多长,再小的却是比钟君号还要小上许多。
两个人有那么一瞬间,有点疑惑。
这种时候,怎么还有这么多木质战船?
这是古船爱好者们集体出行吗?
突然,唐忠民感觉一个阴影靠近,他猛然转身,在他们的后方,一艘比钟君号大上十倍的巨大木质战船,正压碎海浪,撕破浓雾,乘风而来。
当看到那船首的瞬间,唐忠民和江海龙两个人目瞪口呆。
这艘船,他们太熟悉了!
正是他们两个殚精竭虑,亲手改进工艺,制造出来的最大号的宝船!
以600年前的工艺铸造,长达135米,甲板可以媲美一个足球场,排水量高达20000吨的恐怖木质战船!
这可能是旷古以来,最雄伟的木质战船,这也可能是旷古以来,最令人心情激荡的船队。
即便是海上马车夫的荷兰,都曾经败在这样的船队之手。
而此时此刻,这艘船,就这么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如梦似幻。
“老江,老江……”他语无伦次地拍着江海龙的肩膀,“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你做梦的时候我也在做梦啊,我怎么知道!”江海龙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啊!
他们转头看去,四面八方,千面白帆,百艘战船。
这一艘艘的船是如此的熟悉!
“这是……这是……这怎么可能……这……”
两个人刹那间快要泪崩,语无伦次。
他们抬起头看去,就看到船舷之上,两张熟悉的脸,也探出头来。
六百年前的他们!
他们挥了挥手,对面也挥了挥手。
像是在照镜子,却不是在照镜子。
六百年前和六百年后的自己,在这一刻交汇。
这一刻的他们,不知道这是真,是梦,还是什么。
只是两个人,四张脸上,都泪流满面。
突然间,又有两个人影出现在大宝船的船舷上。
谷小白突然若有若感,他抬起头来,看向了宝船的船舷之上。
宝船上,郑和伸手扶着华小白的肩膀,凝望下方那熟悉又陌生的少年。
钟君号上,谷小白也抬着头,看着那熟悉的面庞。
下一秒,他的双手猛然一变,钟声由激昂变成了欢愉。
像是穿越千年的旧友重逢,像是苍茫大海上看到了陆地,像是久旱的大地终于天降甘露。
当钟声终于缓缓落下,浓雾渐渐消散时,宝船上的郑和,一只手按着华小白的肩膀,另外一只手,伸手指向了南方。
谷小白点点头,右手抬起。
向南!
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