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十天前,钟正南就收到了二师姐的消息,说当铺原来的老朝奉已经答应出山,最近就能到,让他做好准备,还特意交代,老人德高望重,是师父都尊敬的人物,不能失了礼数。
在小丫头的催促下,钟正南匆忙停下停笔,也不去管只画了一半的符会不会废掉,披上外套跟着小丫头下楼。
老人背朝楼口,钟正南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白发如雪,黑色长衫的背影,拉了拉衣领衣摆,钟正南走上前去,双手叠放,躬身拜道:“晚辈钟正南,拜见宫老前辈!”
老人没有像雪舌预想的那样,上来就指着钟正南的鼻子训斥,而是伸出干枯双手,扶起钟正南,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慈祥道:“来来来,坐这!你就是丹青那娃儿新收的弟子吧,不赖不赖,是块有大气象的好材料,比丹青年轻那会儿要好!”
钟正南任由老人抓着双手,脸上无比乖巧的陪着老人傻笑,心底却是翻江倒海,自己的便宜师父,当今世上排得上号的高手符圣,在老人眼力不过是个娃娃,这话让人怎么接。
眼前年轻人的拘谨,落在老人眼里,倒成了好孩子该有的乖巧,再看这个年轻人时,就愈发宠溺怜爱,无意间瞧见雪舌鼓嘴跺脚的焦急模样,老人这才想起来,还不曾给这小鹦鹉主持公道,但又不忍把话说重,只风轻云淡的说了句:“小鹦鹉修得人身不久,懂的规矩不多,行事无忌,很容易招惹仇家,作为掌门,你日后要好好保护她,别让人欺负她,晓得不?”
老人的平易近人,让钟正南悬着的心得以放下,听老人这么一说,自然连连点头,道:“前辈放心,晚辈一定护这小丫头一世平安!”
老人欣慰,笑得开心,年轻掌门如此说自然会如此做,这一点老人深信不疑,活了这许久,久到他自己也不晓得是多少年,在这记不清的许多年里,他看得最多的就是人心,何况,老人的看家本事就是眼力好。
其实也一样开心的雪舌,嘴上却不买账道:“谁要你护着了,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敢在宫爷爷面前大放厥词!”
钟正南起身,来到雪舌身旁,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小丫头便与宫爷爷告辞一声,离开了小楼,去找到郭媛,说要郭媛帮着一起去置办些家具,然后便出门了。
这其实是钟正南的意思,总不能让老人家睡地板吧!
坐回原位,钟正南发现老人盯这自己的眼睛,若有所思,像是感慨,又像是缅怀,在老人的审视下,钟正南浑身不得劲,那是一种脱光了被人欣赏的感觉,很…别扭。
老人收回视线,笑道:“很好的眼睛,一如老夫当年!”
终于告别那种别扭感觉的钟正南,身体一轻,附和道:“他们说这是阴阳瞳,说起来很唬人,但时至今日,晚辈依旧没有发现有什么用处!”
“胡说,你不曾真正开启阴阳瞳,自然不会知晓它真实的用处?”
“不曾开启?”钟正南挠了挠头,“那宫老前辈,这玩意儿要如何开启?”
老人突然一瞪眼,“你这一口一个前辈,也不嫌叫着难受,把前辈二字去了!”
钟正南语塞,果真称呼老人道:“宫老,您能告诉我如何开启这个所谓的阴阳瞳吗?还有啊,它的用途到底是什么?”
原本想让这年轻人与小鹦鹉一般,叫自己声爷爷,哪会晓得,这小子果真只把“前辈”二字去了。
关于钟正南的疑问,老人认真想了想,没有作答,而是说道:“你可知老夫的眼瞳与你有何不同?”
钟正南心想,连你老人家的存在,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又怎么会清楚这些,于是摇头道:“不知?”
老人拍了拍钟正南肩膀,道:“你这眼瞳的开启,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开启眼瞳对你未必是件好事,老夫与你说些事情,听完多想想,将来是否要开启阴阳瞳!”
钟正南点头,老人笑了笑,缓缓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此浅显的道理,想来你该明白,身怀异瞳,就是重宝在身,一旦让人察觉,连活着都会变得奢侈!”
钟正南默然,十分认可老人此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好东西从来都招人惦念。
老人接着说:“这只是其一,只要你拳头足够硬,这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异瞳在身,最致命的一点,在于异瞳对你心性的影响,这绝不是什么危言耸听,想当年,老夫便差点因心魔而身死道消!”
“老夫的轮回眼,瞧得见人的前世今生,也瞧得见器物的今生前世,不说那些死物,只说活人,那些年岁里,老夫看见过太多人心丑陋,兄弟反目、父子成仇、骨肉相残,家不成家,国不是国,整个天下都没了大义,规矩只约束君子,律法多庇护恶人,都说善恶终有报,鬼话!”
老人语气平静,没有半点慷慨激昂。
此刻,钟正南欲言又止,老人摆摆手,“有话就说,堂堂掌门畏首畏尾,不成样子!”
“宫老,说实在的,即便是如今的世道,也没人敢说它尽善尽美,毕竟有人就有善恶,宫老是看见了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