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驶在平缓小道上的巴士缓缓地减速,最后稳稳地停在了一栋充满了古意的建筑前。
许清舟探头看了看,雕着繁复花纹的红木大门外头,已经站了几个等着的人了,但先一步过来的人,却是没见着影子。
看来对于一个每天都有固定产出的餐厅来说,一下子接待这么一大帮子人,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不说手头现有的食材够不够,就说厨师,这会儿估计都不够用了。
要知道,这里的不少菜式,都是需要花费好多时间去烹调的。有时候就是少了那么几分钟,味道都会有极大的不同。
温银乔不可能让自家的店里,端出不符合那在外的名声的东西。
在心里计算着这半天的包场下来,温银乔有可能会遭受的亏损,以及在这之上的付出,许清舟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好像,又给别人添麻烦了。
“安啦,”大抵是看出了许清舟的想法,边上的林新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能为你忙活,别人这会儿指不定心里开心着呢。”
这人是个很自来熟的性格,就从片场到味香楼的这一路上,就和许清舟混熟了。那亲热的样子,就差没勾着人的脖子喊“兄弟”了。
许清舟侧过头,看向这个比自己矮了两公分的人,有些困惑地偏了偏头:“我知道啊?”
“……什么?”一下子没能理解许清舟这句话的意思,林新羽不由地有点发愣,就连边上正准备起身的沈洛川,也忍不住跟着看了过来。
“我知道银乔很喜欢为我做事,”说到这里,许清舟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弯唇露出了笑容,“用我哥的话来说,这都已经可以算是他的一种‘兴趣爱好’了。”
虽然说这话的人,在这件事上和温银乔半斤八两就是了。
有那么一段时间,这两个人还每天都往他面前凑,恨不得连吃饭都一口一口喂到他嘴里——后来他才知道,这俩背地里弄了个比赛,就是看谁更能帮上他的忙来着。
发现了那本记着两个人的“事迹”的小册子之后,许清舟立马就气鼓鼓地去找自家爸妈说理去了。
于是,这件事就以双方的父母,一块儿加入了战局,报出各自旧账的混战而告终。
直到最后,许清舟都不知道到底是谁赢了。
——要不然这件事,他也不会一直记到现在。
“但是……”许清舟笑了起来,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微微弯起,在日光下有种近似金色的光芒,“……不管别人在付出的时候,感到有多么高兴和满足,”他这么说道,脸上浮现出少许羞赧的神色来,“我也不能把这当成理所当然,不是吗?”
升米恩斗米仇,是这世上最恬不知耻的行为。
车上的人都已经下得差不多了,重新戴上了帽子的导演敲了敲窗户,催促着还待在原位的三人。
林新羽回过神来,似乎是想和之前一样,笑哈哈地将这件事揭过——本来就是随口一说的调侃,这个家伙一本正经的反应才是不正常,但他的嘴唇开合了数次,还是没能说出预想当中的玩笑话来。
最后还是没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林新羽深深地吸了口气,朝面露疑惑的许清舟露出了一个笑容:“好了好了,走了,张导都在催了!”
说完,他也不等许清舟给出什么回应,就转过身,快速地下了车。
那看着像是想要把什么东西甩在身后的样子,看得许清舟有点发愣。
收回落在车门处的视线,沈洛川看了看还有点没回过神来的许清舟,正打算开口说话,却见对方忽地拧起眉,一脸懊丧的神情:“啊……不小心戳到他的痛处了吗?”
沈洛川:……
他忘了,“天然”这俩字后面跟着的,确实不一定是“呆”这个字。
“下次得记着不能提这方面的事情了。”小声地给自己提了个醒,许清舟这才抬起头来,看向边上山色莫名复杂的人:“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嘴里的话在舌尖转了好两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沈洛川拿起座位上的塑料袋递了过去,“走吧。”
这味香楼,沈洛川倒不是第一次来,但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边上这个矮他半个脑袋的家伙,居然是这地方的建设者之一。
当然,以前他也不认得对方就是了。
和许清那对恨不得把所有的钱,都交到他手里一次性花出去不同的父母不同,温银乔的家里人在他高中毕业之后,就断了他的经济供给,丢出一个“体验生活,自力更生”的任务之后,就啥都不管了,随他在外面自生自灭去了——连大学的学费都没给。
要不是手里还有点钱,他指不定就真的流落街头了。
“然后?”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许清舟的后文,沈洛川开口问道。
本来走在前面的张导也不动声色地放慢了脚步,和两人一块儿并排走着。
“然后?”许清舟转头看了沈洛川一眼,“然后我就借钱给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