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上元节前夕。
江如画在这冷宫住了已近一年,未曾见过他一面。整个人瘦了一圈,憔悴依稀可见,尤其是眼底那脂粉盖不住的阴暗和目光的涣散。
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她就干干地望着窗外一片漆黑,一片寂静。都睡了,连月亮也搁在楼阁上不见全影,乌云飘散,凌乱枝头。
她不敢闭眼,害怕再醒来就是临元十五,他站在乱军之中,万箭穿心。
她想她要是能替他死该多好。
可她现在却连陪在他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天渐晓。宫中甚是热闹,宫女都忙碌着。
“七.七...”沈依婉生辰。难怪...
“听说皇上为皇后娘娘大肆操办,半年前就令工匠赶制一艘大船,好像是要携娘娘下江南,以此为贺...”
“江南不就是皇后娘娘的故乡么...”
“是啊,我还听说皇上今日特赦牢狱三级及以下的罪犯...”
“唉,只是可怜咱们贵妃娘娘了...”
有宫女聚在院里闲唠,声音一字不落地传入江如画耳中,脸上扯出一抹苦笑,心中的恶寒再次袭来。
“少说话多干活!”秋来驱散她们,进来将房门掩上,“娘娘,今日是皇后娘娘生辰宴,皇上请您也去,但秋来擅自做主以娘娘身体抱恙辞拒了,还请娘娘责罚!”
“是该罚。我何时身子有恙?”江如画面色有些冷峻,朱唇抿成了一条线,“这可是欺君之罪!”
秋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只颤栗着,“奴婢错了...奴婢再不敢犯了...”
“罢了,你也是替我着想,”她叹了口气,去扶秋来,“你起来,为我梳妆。既是皇上亲请,怎可拂了圣意?”
她没看到,秋来的眼里闪烁着不安;
也没想到,这个宴,是她的劫数。
“呼——”江如画深吸一口气,上前几步,微微欠身,“臣妾见过皇上。”
半晌,无应。
周围的大臣屏息凝神注视着这一幕,面面相觑。
长久保持这个动作,她的额上已渗出一层密密的汗珠,四肢酸痛,身子便有些不稳,“臣妾见过...”忽而,下巴被挑起,动作粗暴,疼得她不禁轻呼,抬眸盯着眼前之人,那双她曾深深痴迷的如星辰般的眼里如今尽是嫌恶,“怎么?才这样就累了?扛不住了?当初你奔波于天下时怎不见半分疲累?嗯?”
尽尘...他在怀疑她是为了天下江山权势富贵?
可从始至终,她想要的只不过就一个他罢了...
她想为他守好他的国啊他牵挂的万千百姓啊...
她不想再见他皱着眉啊批改着奏折到夜深人静时啊...
呵,她突然就笑了,原来是因为这啊...
盯着她许久,余尽尘松开手,眉峰紧锁,似是嫌弃脏了他的手,转身揽过沈依婉的肩头并登船头高台赏江南夜景。
今夜,秋雾起,灯火映照江面,影影绰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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