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候府的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边上则站着一个头戴平式幞头巾、身着灰青色长衫的老者,脸颊虽瘦削但却给人硬朗的感觉,灰白相间的山羊胡修整的也是极为工整,整体看来虽不说鹤发童颜,也是精神矍铄。
老人背负着双手,双眉微蹙,似乎有什么心事。
“来人可是宋老吗?”刘鸿渐自得知宋应星前来,再不顾身体的疲惫,甚至小跑着从中厅而来。
“鄙人宋应星,见过安国侯爷!”宋应星拱手弯腰行礼,如今他虽早已是一介草民,但身上却有着举人的功名。
“宋老不必客气,本候出此下策召见您,还望宋老多多包涵啊!”刘鸿渐面露微笑道。
“侯爷召见,宋某本该听命前往,奈何家中诸事繁琐,是以还望侯爷见谅!”宋应星也是一番客套。
中国人就是这样,即使心里都知道咋回事,但就是不明说。
“哪里哪里,宋老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本候刚刚已令后厨备好酒菜为宋老接风洗尘!
宋老,请!”刘鸿渐伸手示意宋大爷先行,一副礼贤下士的样子。
“不知侯爷召见在下到底有何事?难道是为了那个叫蒸汽机的东西?”一直走到中厅刘鸿渐也没出言,宋应星心里一直痒痒。
本来他此番前来还有些惴惴不安的,他去年才刚刚辞官归隐,自然听说过安国候的大名。
但刘鸿渐在南方的名声并不怎么好。
按理说,刘鸿渐以霹雳手段平定了辽东、山xi、陕xi动乱,把九边重新连成一线,应该是大明的幸事。
但也正因为如此,北方动乱虽然暂时平定,通往边塞之外的商路却也被刘鸿渐拦腰斩断。
不仅如此,刘鸿渐还把两地的商贾全部连根拔起,这简直是在打他们士族的脸啊!
断了人的财路,就是不给人活路,于是乎南方士族皆是发动舆论攻势,把安国候渲染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煞星。
而宋应星对此也是略有耳闻,虽然知道那些曾经的同僚有些夸大其词,但至少应该是个长相壮硕的粗野武将。
可如今安国候非但不是粗野之人,反而还十分年轻,不仅年轻还没有官架子,说话还很好听,一口一句宋老宋老的,叫的他颇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但他深知这里不是家,他来这里也不是为了事权贵,而是因为那几张图纸,那个叫做蒸汽机的东西。
他活了大半辈子,早已把大明的工、农吃透,却从来没见过这样一种叫做蒸汽机的东西。
本来以为这是一个圈套,是糊弄人的把戏,但他观那图纸从原理到实践说的有鼻子有眼,而且这东西研制成功后不仅可以用于车马,还可用于船舶。
可还没待他细细研读品鉴,便被粗鲁的锦衣卫一把把图纸夺了去,这可急坏了宋应星,任凭他如何恳求,让他再看几眼那图纸,锦衣卫的人就是不给他。
是以为了科研事业,他才火急火燎的只身从江西来到了这里。
“不不不,宋老,本候请您来可不单单是为了蒸汽机。
我听闻宋老写过一本叫做《天工开物》的著作,不知可有此事?”刘鸿渐闭口不谈蒸汽机,毕竟那玩意儿太复杂太遥远了,就算是面前的这位大爷,估计也得研究个几年。
“侯爷竟然还知道这本书吗?”宋应星大惊失色!
《天工开物》耗费了他数十年心血,本想着能造福大明,可他拿着手稿四处找印刷作坊刊印却屡遭拒绝。
商人们的回答皆是众口一词,没有市场!
不论是农业还是手工业,皆是穷人的活计,他们连大字都不识,穷的饭都吃不上,哪有余钱来买书?
更何况由于大明户籍制度的桎梏,工匠的传承皆是父子口口相传,木匠一辈子只干木匠,铁匠一辈子只打铁,农民则一辈子种地。
这还用你教?
不得已老宋头,变卖部分祖业,自己出银子刊印了数百本,可依然是无人问津,如今那堆东西堆放在老家祖宅已经好几年,都快发了霉。
一个上战场杀鞑子的侯爷竟然听说过他的书,如何不让宋应星吃惊?
“宋老的大作本候当然听说过,本候看了啊,那是如雷贯耳,惊为天人!”刘鸿渐好听话那是一套一套的,他得给人家留个好印象,毕竟以后还有好多活儿等着宋大爷做。
“哈哈,侯爷谬赞了,不知侯爷对拙作的上篇感兴趣,还是中篇,亦或是下篇?”宋应星被人夸的两眼放光,像是找到了知己般。
也无怪乎他这么兴奋,《天工开物》几乎耗费了他一生的心血。
只上篇便讲述了农垦、粮食作物栽培、衣服原料加工、植物染色、谷物加工、盐的生产加工、以及如何种植甘蔗并提取蔗糖、如何养蜂取蜜……
中篇按后世则属于工学范畴,陶埏、冶铸、舟车、锤锻、燔石、膏液、杀青……
下篇……
这里哪一项都要耗费他大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