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儿媳,张奶奶的神情有些怪,半是欢喜半是愁。很快孟凉凉就明白了,她这种神情是由何而来。
“你薛姨怀上了。就是吐得特别厉害,不吃东西都要吐。没办法,住院吊营养水去了。”
张宁出事,整个张家最走不出来的就是薛姨,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十年里都没能再次怀上一个孩子。薛姨有孕,这对张家来说是一件大喜事。
孟凉凉连声道着恭喜,又问了薛姨的身体状况和她所住的医院是哪家。
水沸,孟凉凉提起水壶来,小心的把水倒进面粉盆里,用筷子搅出一个个半干的小疙瘩。待凉些了,下手和成光滑的一团面。最后倒扣上一只盆盖住。
醒面的时间里,孟凉凉留意打量了一下屋里的布置。张家的摆设布置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动,她每看一样,记忆深处便会浮现出影像来跟眼前的重合。屋子里的一切几乎还是她记忆中的模样。
此刻她的视线里带了特定的目的,她想要找出张宁进不来的原因。换言之,她在用迷信的目光重新打量这些从小就看惯的物件。
很快的她的视线停留在大门上方,那里悬挂着一只精致的小木剑。
“张奶奶,那个小木剑是桃木的吧?”
张奶奶顺着她的视线往门上瞧了瞧,手里的动作一顿,“那个啊,那是雷击桃木。砖头小时候总是整宿整宿的哭,你张爷爷就找了这么一段木头,削成小剑挂在门上。”
张奶奶笑了笑,手低下重新忙碌起来,“这是老辈人传下来法子,不科学,不过管用。”
不科学就对了。
孟凉凉觉得这东西八成就是阻挡张宁进来的原因。她想了想,夸赞说,“我张爷爷以前还做过木匠呐。雕琢的可真精致。”
张奶奶笑着说:“什么木匠。过去的年月跟现在不一样,一穿一用都是自己动手,就为省下几个钱。那时候的人个个都是半瓶子水的木匠、篾匠、泥瓦匠......”
“我张爷爷这手艺可不像是半瓶水。”孟凉凉掀开面盆,拿出面团来重新揉着,“张奶奶,我有个艺术系的同学正在找这些民间艺术品,说是搜集毕业设计的素材。
这把小剑能不能借我拍一下照,十分钟就行。”
“家里好像还放着几片木头。我让你张爷爷再做一把新的,送给你那个同学。”张奶奶看着那把小剑有些出神,语速也缓慢了些,“这还是你张伯伯抱着砖头挂上去的。”
孟凉凉本来想说“不用麻烦,拍一下就好。”听张奶奶说完,话就不好再说了。
孟凉凉见张奶奶这样出神,生怕勾起她的伤心,连忙用一串讨喜的话跟她道了谢,又利用手里的面团巧妙的引开话题,故意引着她说些开心的事情。
面团简单的糅过一次,分成一块块的等份,各自擀成片,包裹上满满的馅料。锅热倒油,摆入锅贴,随着油水“滋滋”的响动,香气热气一齐的腾起来,扑扑的往鼻端蹿。
等煎到两面焦黄,夹出盛盘。皮又韧又脆,馅又鲜又香,一口咬下去,汤汁在口腔里肆意飙飞。热腾腾、香馥馥,根本停不了口。
张爷爷散步归来,拎回了大骨豆腐汤和白粥用佐锅贴。大骨豆腐汤香浓,令锅贴的鲜香更显饱满。白粥顺滑清淡,可以更好的衬托出锅贴鲜美的滋味,同时又能中和油煎所带来的浓重感。
无论怎么搭配,都可以完美的唤醒这个清晨。一餐吃罢,孟凉凉心里的不愉快都被散了个干净。
吃饭,果然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嗯,神生大概也一样。
跟张奶奶一起收拾了碗筷,又聊了一会儿孟凉凉才回到自己家,在没有阳光照入的大衣柜里寻到了张宁。
跟张宁说了那把桃木小剑的事情后,他沉默了一会,出声道:“没事,我进不去,别的鬼也进不去。”
孟凉凉想要哄慰他几句,他却自己开了口,“我在门外也能看见他们。还能跟他们一起上下楼梯,跟活着的时候一样。”
他的语气里满透着一种刻意的不在意。
对方要硬充小男子汉,孟凉凉也不好拿人当小孩子看。她收回了将要出口的哄慰,转而道:“我出去办点事儿,顺便买把香来给你,你还有没有想要的东西?”
出乎预料,张宁并没有关心香和东西,而是不情不愿的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孟凉凉以为他是嫌自己待着无趣,就把屋里的窗帘都拉紧,拖出了一只小箱子来指着那里面满满的玩具说,“你先玩这个。”
张宁从衣柜里探出半截身体,扫了眼那些玩具,脸上倒是也出现了兴趣,只是瞧着还有些不情愿。他看向孟凉凉,颇为留恋的说道:“待在你周围特别好受。你一走远,那种感觉就没了。”
孟凉凉一愣。白无常不能长离她四周,张宁又说待在她周围会感觉到舒适。鬼差跟鬼的差别,从字面上看也就是一个字的不同。它们的气息也只是有着些许的差别。
一个念头从她心底冒出来,越想就越觉得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