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成志说的这个小院儿,荒芜得像是从来没人住过。
褚西拎着个小包袱,站在小院门口,默默看了好一会儿,长长吐出一口气,踏进院子。
已经是农历三月份,疆省冰雪消融,虽说不比沿海地带暖和,可最低温度也有十度左右。隔壁小院儿的空地已经种上了菜,菜畦整整齐齐,里面的菜苗也泛着喜人的青色。
可褚明国这个院子……
褚西强行把自己的视线从院子里小腿高的草上移开,脚步一迈,进了厨房。
然后,那双漂亮的凤眼就瞪大了,她名义上的父亲褚明国是把实验室当家了么?
碗碟不见一个,甚至锅都没有!
过得何其寒酸!
被吴成志派来的小金见状,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然后站到院子里,吼了一句,“谁拿褚工家的铁锅了?赶紧还来!”
吼完,对上好看得让人脸红的白嫩小姑娘,慌忙解释道:“其实咱们啥都给褚工准备的好好的,锅碗瓢盆一样不缺,就连暖瓶都有俩!”
小金见褚西拧着眉毛不说话,被她莫名的气场压迫,心有点慌,“褚工几乎把实验室当家了,你们老家那边也没人来,基地有人缺个啥就找他借了……”
就是,就是借的时间久了,人就没还了。
“锅和碗筷如果他们还想接着用,就按原价的百分之八十买下,要现钱。”褚西恨不得掉头就走,可一想到褚明国的现状,还是按耐住了,木着一张小脸道,“棉被也是一样,只是一些工具,比如铁锹和煤炉子之类的麻烦今天就给收回来。”
说完,褚西把小的可怜的一个包袱挂到客厅门上,撸起袖子,看了一会儿院子里的杂草,终于还是找了个破破烂烂的盆子,接了水进了屋子。
没有除草的工具,只能先收拾屋子了。
她从包袱里找到一件摞着补丁的外套,拆掉一只袖子当抹布,便开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收拾起来。
小金觑着她的脸色,压根不敢多说什么,只一趟一趟地从别人家里把原本给褚明国准备的东西搬回来。
褚西打扫间隙瞧一眼院子里堆放的东西,又继续手头上的活儿。口鼻都被另外一只拆卸下来的袖子捂住,虽然还是免不了灰尘,但却好很多。
小金跑了几趟之后,就有基地的家属过来帮着打扫,这一下速度就快多了,到了下午三四点,家里焕然一新,就连院子里的枯草都被拔了放在院墙跟上,给她留着当引火用。
褚西记下她们的长相和名字,说了感谢的话,便站在院子里发呆。
小金要回来的东西,几乎没有一个是完整的,碗碟盆子磕磕碰碰多年,上面裂纹和磕掉得的地方都有了渍,但好歹还算干净。
铁锹和其他工具都送回来了,但在这个年代相对紧缺的物资,比如锅和棉被,还有暖瓶,别人都买下了。
所以,这个家里仍旧是空空荡荡。
褚西做了许多心理建设,才压着抢了别人父母的心情,开口,“我……我爸他还有什么票吗?”
她手里有一万两千块的存折,一万是之前寄回来的抚恤金,两千是大伯和大伯娘他们欠的债。
钱有,一些粮油票和工业票却是没有的。
小金赶忙掏兜,“褚工的票我们也不知道放哪儿了,不过政委给了一些票据,说是你要有啥想买的,叫我带你去买。”
就是票也不多……
褚西松了口气,有票有可以买东西的地方就好,不然今天晚上她只能去医院找张病床凑活了。
褚西把票全部用掉,又让小金等着,才跟着一个当地大妈,拐去了一个巷子,以比市场价略高的价格,买齐了当前最需要置办的东西,坐上车回了基地。
东西在小金的帮助下全部归置好,褚西送走了人,直接躺下睡了。
路上吃了俩素馅的包子,又喝了点热水,这会儿躺下,闭上眼睛,她有种自己还在火车上的感觉,晃晃荡荡的。
她曾听人说过,有人坐火车久了,就有坐火车的后遗症。现在切实感受一把,人是彻底站不住了。
下午七点多,疆省的天还亮着,褚西直接拉了帘子,闷头大睡。一直睡到第二天大亮,才迅速冲了点米粉,洗漱了赶去医院。
褚西是难得的美人,白得透亮,人又安安静静,大大方方,所以医院的人算是差不多都知道了她。
等她到病房门口,手里和口袋里已经塞满了东西,红枣、梨子、苹果,还有早餐。
抿唇笑笑,她把东西放到床头,然后坐在病床边上,看着脸颊凹陷下去的褚明国,真正意义上跟他说了第一句话,“爸,我是褚西。”
说完,她看着褚明国的脸,却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一丝反应。
紧接着她说了第二句话:“我没去上大学。”
褚明国还是没反应,倒是赶过来的主治医生愣住了,基地都听说了,褚工他闺女那大学那专业,是属于还没毕业就被各家单位争抢预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