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船拉着, 后面的船推着,装载着招娣的那条小船摇摇晃晃的,总算抵达了河流彼岸。
众人不敢耽搁,也不敢再随意挪动人, 索性七手八脚地直接连人带船抬着走, 一路上拼命喊:“钟师傅——”
路上有人拖着板车运草药, 见状赶紧招呼他们将装人的小船放在板车上, 他在前头直接背着板车走。
跟着一块儿喊钟师傅的人愈发多了, 最后大树上架着的大喇叭也喊起了钟师傅。惊得树上的鸟儿都扑腾着翅膀飞走了。那挂在树梢的太阳也跟受到了惊吓一般, 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
白日摇摇欲坠间, 一群人簇拥着位头发斑白的老农走出来。
要不是旁边的人喊, 余秋真不敢想他就是那位钟师傅。不是因为他身上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灰布衣服,而是因为他一双手粗糙如苦树皮, 指缝里头全是陈年黑泥, 估计一时半会儿都难以刷掉的那种。
余秋真有点儿担心这位草药师傅到底能不能给人看病。
隔行如隔山, 药学博士也未必会处理临床病人啊。
钟师傅扫了眼船上躺着的招娣, 扒开她的眼皮看了看, 又拉着她的舌头拽了拽,拽得余秋心惊胆战,她现在对招娣的舌头实在有心理阴影。
“这不是都处理过了嘛, 让先前的大夫接着看就好。大老远的, 你们也不嫌折腾。”钟师傅松开手,也不洗洗,就这样直接两只手抄着。
何东胜赶紧打招呼:“钟师傅, 我们就是路过弄了下,不能留在他们村里头盯着。她喉咙这块还得继续看啊。”
钟师傅扫了他一眼,点点头:“用银针也行,下次要有艾绒,直接艾灸涌泉。”
说着,钟师傅挥挥手,让人把招娣送到屋里头去了。
他嘴里头喊着:“官桂汤,熬官桂汤来。”
屋外有个衣服洗得看不出本色的女人拽他的胳膊:“哎,钟师傅,你给我娃娃看看呗。”
钟师傅连门都没叫人入,直接掀开那小孩身上的背心。
余秋抬眼看过去,只觉得心发抖。因为少油水,所以这里人都特别容易肚子饿,小孩尤甚。几乎个个都肚子被撑得鼓鼓,四肢却细长干瘦,看着跟青蛙似的。
现在,这孩子的青蛙肚子上鼓着一个个小包,看得人背后直冒凉气。
钟师傅伸手招呼何东胜:“你来,摸摸看,这是什么?”
那抱孩子的女人急得不行,一个劲儿央求:“钟师傅,求求你帮我娃娃看看吧。”
何东胜示意余秋,两人一块儿上前,伸手摸小孩的肚子。
不是皮下结缔组织结节,像是肚子里头的东西。余秋指腹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小包的蠕动。她松开手,问了孩子母亲几个问题,心中有了定论:“应该是蛔虫,小孩肚子里头有虫。”
钟师傅又看了眼何东胜,见他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也没强求,而是直接喊屋里头的人送宝塔糖出来。
孩子的母亲眼巴巴地看着钟师傅,小心翼翼地问:“不是应该喂油再喂醋,然后扎针让蛔虫下来吗?”
钟师傅眼睛一瞪:“毛病,生病有现成的药不吃,折腾什么啊?你以为宝塔糖好提炼啊,种药材容易啊?”
他这一通吼,吓得那女人抓着药瓶赶紧抱孩子走了。
钟师傅也不再管招娣,只留个十来岁的孩子在边上帮忙看,接着又去处理个在田里头摔倒了嘴巴歪掉的病人。
他拿三棱针给病人十指尖放了血,然后又喊了道药方子,让人把病人抬进屋里头去,这才回过头招呼杵在边上的余秋跟何东胜:“你们两个娃娃过来做什么?”
“买水蛭。”何东胜老老实实地开门见山,“我们听药店说,您这儿有水蛭卖,就过来了。”
他留了个心眼,没说是蚂蟥,省得周围人听到了害怕。
钟师傅点点头,在前面带路,一路上都在谈水蛭的药理,这可是味名贵的中药,不能随便乱用。
他领着两人穿过长得郁郁葱葱的明党参跟绞股蓝还有何首乌跟半夏,他听何东胜给余秋指点出药名,笑着点头道:“你们大队种中药不?要种的话就种这个明党参,大青山我走过,气候蛮适合种这个的。而且明党参国家出口,药材公司也收。”
余秋看了眼何东胜,自己跟药工师傅开了口:“钟师傅,其实除了种药材之外,我还想养水蛭。我们杨树湾大队合作医疗站现在一穷二白,我想多弄点儿药材,也好跟药店换。”
“养水蛭?”老人哑然失笑,“你怎么想起来这个啊。别到时候吓到人,蚂蟥叮人吸血的。”
“我们观察发现蚂蟥好像吃螺蛳。刚好我们大队沟里稻田里头都有蚂蟥,感觉应该能养得活。”
钟师傅摇摇头,打消她的念头:“这玩意儿可不好养,你还是种明党参吧,柴胡跟黄芩也不错,柴胡三毛五,黄芩三毛,柴胡套种在小麦底下,黄芩就种在玉米下田,也不占个地方。这些药店收的也多。”
“可是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