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东胜显然白瞎了浓眉大眼的聪明脸, 压根没看出来小赤脚医生气得脸色铁青。
他拎了桶凉茶上岸的时候,还相当亲切地关怀了一下送茶的女知青们:“天热,小心别中暑。尤其是你,小秋大夫, 不舒服就赶紧去树荫底下休息, 洗把脸。看看你这脸色。”
余秋在心中默念忍字诀, 就当他是来看门诊的病人, 无论如何都要忍。
可是她一个妇产科医生, 凭什么看男病人啊!
何东胜已经舀了一缸子凉茶边喝边朝下田指导工作的大队书记走:“老叔, 你说的那个田面积减少的问题解决了。你看, 我们把田埂铲掉, 不就多出来田亩了吗?所以就算在稻田四周挖出宽水渠来,也不会减少田亩面积。”
他一口气干掉缸子里头的凉茶, 抹了把嘴, 又开始舌灿生花, “老叔你想啊, 就在水边种稻多方便?洪涝的时候, 有坑帮着排水。万一闹旱灾了,在水边庄稼受影响总要小一些。”
田雨没听明白他究竟要干什么,但这并不影响女知青表达对劳动人民智慧的肯定:“他说的没错啊, 确实不耽误种庄稼。”
陈媛皱眉:“可把省下来的面积挖了水沟的话, 还是没有大路走不了板车啊。”
余秋恨恨地收回目光,扭过头继续背绳子:“不用板车,直接撑船就好。既然要养鱼, 肯定得将水沟挖的宽一些。”
年轻的小姑娘最不缺乏的就是想象力,女知青们眼前立刻铺陈出稻花香里游鱼跃动,人立船头,清风徐来,禾香阵阵的画卷。
“养鸭子,水里头能不能养小鸭子?”郝红梅今儿早上吃了流油的咸鸭蛋,对鸭子感情尤其深厚。
田雨直接打消了她的念头:“你傻啊,鸭子吃稻子的。”
“其实可以养。”余秋示意她们还没有收割的稻谷,“稻穗这么高,鸭子也吃不到。再说结穗的时候,田肯定得放水啊,鸭子也游不到庄稼里头去了。”
陈媛有些迟疑:“鸭子不吃秧苗吗?”
“应该不吃。”田雨早上拔过秧,对秧苗的粗糙很有印象。虽然还青翠翠的,但是粗糙的很,感觉就跟稻草一样。
郝红梅兴奋得小脸蛋红扑扑,立刻朝余秋眨巴大眼睛:“小秋姐,养鸭子,田里头一定要养鸭子。”
余秋莫名其妙:“这又不是我养,你跟我说有什么用?”
郝红梅满脸茫然:“不是你养吗?那你怎么知道要养鱼。”
余秋被这孩子给噎到了,只能清清嗓子,直接推锅给大队书记:“我给禾真婶婶家的孙子孙女儿打预防针的时候,听书记提了一嘴巴。”
结果郝红梅更来劲了,缠着余秋不撒手:“那你去跟书记说嘛,我们就养小鸭子好不好?”
陈媛也在边上帮腔:“是啊,小秋,你试着说说看呗。我看书记对你挺和气的。”
田雨郑重其事地点头:“余秋,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你看上次大队开会你发言,就没有人说三道四。只要是为了广大贫下中农好,大家心里都有杆秤呢。”
余秋被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自己属于黑五类子女。老实讲,她还真缺乏这个政治敏感度。
“好了好了。”她赶紧喊停,“好像也不是想养鸭子就能养的吧。我记得每家每户养鸡也不能超过两只呢。”
到时候再当成资本主义尾巴被割掉,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没事。”田雨眉飞色舞,大声宣布,“今年4月6日,《人民日报》发表了《以粮为纲,全面发展》的文章,强调要‘以粮为纲,多种经营,全面发展’。咱们养鸭子是响应中央的号召。”
余秋下意识地回过头,真心对田雨刮目相看。这姑娘的能耐,绝对可不止乡村小学民办教师。
田雨被她看得莫名其妙,兀自强调:“我们要时时刻刻都加强学习,跟上思想。这才是对我们伟大领袖的忠诚。”
余秋点点头,鼓励她:“非常好,你说得对。”
既然好政策能念歪经,那见缝插针地利用政策达到自己的目的,也是劳动人民必须掌握的生活智慧啊。
多种经营,很好,等双抢完了,她就养蚂蟥去,起码争取挣钱给自己买几件新衣服吧。
穿越过来时的那个雨夜,丢在自己身旁的衣箱里头可只有几件夏装。
四人运完一趟凉茶,返回的路上又回收上一批的空桶,如此两趟,田头就响起了招呼吃饭的声音。
余秋惊讶地发现劳动人民的智慧果然无极限。
推着板车送饭到大田边上的人,见到水渠中的茶水桶,根本都不用问,就立刻有样学样,直接放弃了扁担,只拖着桶在水渠里头走。
余秋赶紧抬脚。
禾真婶婶立刻扯着嗓子喊:“作甚呢?吃饭了。”
“我去看看他们的午饭,看要不要补充点儿什么。”余秋丢下句话,直接朝大路奔。
双抢时节,除了实在干不了农活的老人跟小小孩,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