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老爷飞快地赶到,没摆什么架子,直截了当地当面道谢,又客气地还了容天而先前垫付的诊费,最后客气地问了两人的名字。
容天而自然没直接报上大名,只模棱两可地答道,“我和姐姐姓容。”
崔老爷的面色突然一僵,他的视线在容天而和容天依脸上来回扫了几圈,难以置信地咽了口口水。
容天而倏然警觉起来:这崔家果然是冲着他们来的?什么人知道了他们到了长明村?大庆才安稳了几年,就有人坐不住了?爹和娘亲知道此事吗?
不行,得赶紧回村里去——
崔老爷艰难地开口道,“二位想必是从汴京来的吧?令尊令堂可是正在长明村里?”
容天而还没来得及说话,容天依便插话道,“是啊,难不成你认识我们爹娘?也是,我娘曾经在这里住过一阵子,崔老爷既然是土生土长的乡绅,那可能真的曾经见过。”
崔老爷的表情十分微妙,他的目光飘忽一瞬,才道,“我确实和贾……不不,和令堂互通过姓名,又见过令尊一面。那两位怎么会突然回到陕南来?”
他自己没什么自觉,但在提起薛嘉禾容决时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了两分尊敬畏惧,容天而听得一清二楚,眉头稍稍松开了两分,
“是吊唁故人的。”容天依又答了。
崔老爷恍然,“确实,张猎户前不久过世了。”他顿了一会儿,小心地道,“若两位不介意,我同你们一道回长明村去请个安可行?”
请安两字都用上了,这崔老爷确实知道他们的身份。
容天而深深看了崔老爷一眼,同意了他的请求。
回长明村的路上,容天依毫无心机地同崔老爷搭上了话,容天而只需在旁偶尔推动几句便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了。
譬如,崔老爷从小时候就同薛嘉禾认识了。
“——咦?那娘亲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容天依瞪大眼睛。
容天而也矜持地竖起了耳朵认真等待答案。
“嗯……”崔老爷的神情更为复杂尴尬了,“殿下……夫人她差不多七岁开始便女扮男装了。”
容天而:“……”
容天依:“……”
他们那美若天仙、如今也能气死万千豆蔻少女的美人娘亲,小时候竟一直是女扮男装的?
崔老爷摸了摸鼻子,又轻咳了一声,接着说,“我后来想了想,大约也是为了避免麻烦,毕竟她孤身一人,总是男孩子的模样更为不惹眼些。”
容天而冷不丁地道,“那崔老爷也见过我爹那时的模样?”
崔老爷打了个寒颤,他连连摆手道,“没没没,王爷……咳,容大人他是在您二位出生之后,我才在长明村见到的。”
容天依一愣,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那崔老爷岂不是也见过我们俩?”
“见过。”崔老爷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后脑勺道,“我那时常来看望夫人……咳,那什么,确实见过二位尚未满岁时的模样。”
——哦,又是娘亲曾经的裙下臣。
容天依和容天而同时在心里这么想道。
对他们来说这实在是三天两头就能碰到的常事了。
等回到长明村的时候,崔老爷肚子里能被掏出来的东西已经被掏得一滴都不剩了。
容天而对亲爹护地盘时的凶猛和毫不留情相当满意;容天依对能知道爹娘往事感到相当兴奋。
崔老爷倒是在长明村口紧张得汗如雨下。
得知薛嘉禾回到了长明村,他一时冲动便请求上山求见,可路上越想容决的名字越是两股战战,等站到村口时,两条腿都快不是他自己的了。
尤其是想到九、十年前他在容决和薛嘉禾两人面前做了什么事、说了什么话,崔老爷就恨不得把自己埋到长明村的油菜花田里去一死了之。
“崔老爷?”容天依奇怪地唤道,“不走了吗?”
崔老爷笑得比哭还难看,“这……这就走。”
他一步还没迈出去,就听见一个叫他险些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的低沉嗓音。
“去什么地方了?”
“爹!”容天依乐颠颠地上前给来人看刚买的绣球,“镇上的姑娘们都带着这个怪好看的,我就也买了一对!”
“看来又赶上了这时候。”男人目光扫过她手中绣球,“还有一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