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瑾和妹妹的性格大不同,在玄魔城中,相熟之人都知道,她与妹妹的不同是多了些,她与妹妹同是凡人,年纪仿佛,可看起来却要年轻许多。如今妹妹已经六十岁,可她从十六岁起,她的年龄就如同被这漫天的风雪冻住了。
有关冻龄的传说还是从钱瑾开始的。这种奇异的现象,令那些苦于与时光赛跑的修行者,尤其是那些真正的神巫婆婆们牙咬得咯嘣嘣碎了满嘴、嫉妒得眼珠子稀里哗啦滚了满地。
钱瑾三十岁时曾收留了一个小姑娘,小姑娘并不是她的仆人,而是她的追随者和仰慕者。
小姑娘如今已再不是小姑娘,而是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太婆。老太婆觉得,既然钱大小姐能让那些神巫婆婆们嫉妒,想来她一定有着年华永驻的法子。不然,大祭司也不会让自己一直跟随她。
可数十年来,看着铜镜中看到自己渐渐苍老,而钱大小姐却还是芳华犹在,她很是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什么。若是再不将这种冻龄的法子给大祭司搞到手,只怕自己就真的要老死了。
想到老这个词,她再度回铜镜之前,越看心越堵。时日一长,这种不甘沤成了一片妒意沼泽,比那些神巫婆婆更强烈,甚至没有一丝逆转的迹象。
她心下不甘,凭什么呀?当年,她比钱瑾小了不只十岁,而今,岁月却在自己脸上刻下了这么多痕迹。真应了老祭司说的,再不弄到那种保住年龄的方子,就算她能修成正果,最好的状况也仅仅是维持当下的皮相,想重回青春绝无可能。
她明白,自己被老祭司给骗了。也许,人皆是如此,明明知道已经被骗却还是要迎上去,因为她无路可走。苍老是一道魔咒,折磨了她数十年,如今她已经习惯了这种折磨。甚至她想,她的余生都可能在老祭司的折磨下死去,若真有那一日,她也毫无怨言。
她也清楚,之所以这么想,完全是老祭司需要她继续耗在钱瑾的身边,而她更离不开老祭司的欺骗。或许说,她看到的并非欺骗,而是无尽的诱惑,万一成真了呢?真的有了那种法子,或许自己会真的会重返青春。
她深知,即便修有所成之后自己能幻化成年轻模样,那也是假的,假的真不了。她总不能整天对着镜子那个假的自我欣赏,她又不是祭司营中那些自命不凡又臭不要脸的神巫婆婆。
若非当初那个老婆婆让她做个小跟班儿,如今他定能过上好日子,甚至可以说,她能活得比大多数神巫婆婆都要好。
可现实是,她被祭司老太婆当成奴隶呼来喝去。奴隶在玄魔圣殿中是不存在的,奴隶只存在于凡人世界。即便是在玄魔城中,奴隶也拥有与其它所有种族不同的待遇,至少也是被当成人看的。
她在老祭司的眼中却算不得人,顶多算是一个下等生灵,若非她不吃饭也会饿死,她想,老祭司甚至连饭也不会舍她一口。
常言道,人在饥饿的时候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却不这么认为,饥饿还能让人失去斗志,何况当年她仅仅是个不到六岁的孩子,每天能够想象的只是那可贵的一餐。
都是些往事了。如今,她只是一个老太婆,她有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的名字,巫足。还有一个所有人都不知的名字,画心。对,她没记错,她的名字叫念画心。
那年她还不到六岁,便被一位她称之为娘的人拉着来到玄魔圣殿祭司营的后门。
那时,她觉得那扇门又高又大,门上的黑漆让她觉得整个门就象怪兽的幽深巨口,她要是大声喘口气,都可能惊醒那头沉睡的巨兽。
娘跪在门前高呼:“至高无上的祭司大人,请您收下她吧,哪怕只是一个巫足,至少也能让她活下去。求您了,祭司大人——”
一位好心的祭司在门缝里传出话来:“你走吧,祭司营不缺人手。再说,她太小了,这不合规矩,祭司大人不会同意的。”
她清楚的记得,那一刻,她不想看到娘流泪,虽说娘所跪拜的只是一扇没有表情的黑门。她几步冲到门前,将小手伸到了门缝里,大声呼喊:“祭司姑姑,让我进去吧。”
一道威严的声音自内殿中传出来:“让她进来吧,既然她愿意,从今日起,她便是祭司营的巫足。”
她不知自己的举动是对娘的爱,还是一种冲动。当她回头看到娘从一位祭司手中接过一块元石,而后头也没回地转身而去的时候,她有些后悔。
她不要做巫足,她要回到那个家里,尽管那个家没有衣穿、没有饭吃,可还有爹娘,还有一个只会躺在炕上傻笑的弟弟。
想到了弟弟,她便止住了冲动,乖乖地随祭司步走门后的阴影里。
巫足是什么?她那时还不清楚,后来她才知道,在那里,她要以寿元为修行者破境献祭。她就如同一块元石、一株药草,所不同的只是她有个不同的名字,巫足。
身为巫足的日子是艰难的,祭司营中有很多象她一样的女孩,每位濒临破境的祭司都不会忘记她们的存在。能帮到别人又能被人记得,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可是那些人似乎在用到巫足时才会想起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