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之下,那些黑影有若幽深巨口,似要择人而噬。
宗默打起精神紧随燕别离身后。他也不清楚这无风山上究竟有没有鬼。他身为魔人,对鬼自是没好脸色的,他从未怀疑,因为他压根就不相信。可就算不信,他的心里也不停地打鼓。若非想快些见到华年,说什么他也不会来触这个霉头,说到头,他还是信了。
这世上最可怕的便是未知之物,鬼魂便是其一。若将见过鬼魂当作是一场机缘,那么,对多数凡人来说,见鬼,就如修行者的无境一般艰难,所不同的是,无境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而谈论鬼魂却令人避之不及。
燕别离想壮个胆儿,回头道:“前辈那么深的道行,走前边儿好点儿,晚辈胆小。”
宗默面无表情的以下巴向前一指,却未言语。心说,谁知道那个任心在搞什么鬼,最让他心中不宁的是,任心没死还好说,若是没死透,以她那样的境界想伤他一个凡人老头子,还不是打个喷嚏瞪个眼的事儿?令燕别离在前,他有他的想法,燕别离虽非修行者,但身法了得,若燕别离消失了,他止步便可。
燕别离神情一苦,住了脚,转身求饶:“前辈,您就放过小的吧。小的还真不敢大半夜去看师父。就算白天去后山,那也是有时有晌啊!”
“你师父的魂儿,被鬼叫走了吗?”
“真那样,我去了也不顶事儿啊。您想想,他是修行者,我就是个武把式。但凡一个小鬼招招手,我的小命儿就玩完了。您道行高深面慈心善,走在前面也能给晚辈添些底气,还能顺便辟辟邪气。您看……”
“我实在不明白,鬼有何惧?你为何如此惧怕?你倒是给说个究竟。”
“身为同族,前辈不惧那是必然,就算您看在晚辈修为低微的份儿上,就允许晚辈怕一回吧。”燕别离几近哀求:“前辈何必为难晚辈?您已经是鬼中的无上强者,近乎鬼王般的存在,礼应受万鬼膜拜。晚辈害怕,还不是存了敬畏之心?”
“狡辩。”
“绝不是。前辈您看,您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可我还活着。我还没活够呢,前辈不会是想让我也体验死的感觉吧,实话说,晚辈真不想。”
“从未想过死?”
燕别离摇头。
“那就不要谈论死,死离你太远了。”
“可晚辈现在觉着,死就在眼前,这才求前辈罩着。”
“就算我罩着你,命中注定你该死,你能跑得掉?”
“前辈是在点化晚辈吗?前辈的意思难道是让我想想死后的事?可我还没活明白呢,就这么糊里糊涂的死了,是不是不太好?没活明白,死也要死个明白,前辈您说我说的在不在理?”
“没活明白,还想着死个明白……”宗默无奈道:“活着的时候没法想死后的事,可你真要死透了,一个死人又何必言死?死和你也没关系。我能告诉你的是,到那时候,你要明白最紧要的应该是如何做好一个鬼。”
燕别离的头摇得象拨浪鼓:“不不不,晚辈从来没想过死,现在不想,以后也不会想。”
“没人能长生不死。”
“可人人都想长生。”
“最终还是会死。”
“前辈说的或许有道理,可是……”燕别离顿了一下,泄气道:“既然前辈这么喜欢谈死,您就说说吧,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现在最不喜欢谈死,你又这么怕死,咱还是聊聊怎么做鬼吧。”
“晚辈不是怕死!”燕别离看了眼幽暗的四野,低声争辩道:“是——怕鬼。”
“怕鬼。”宗默笑了笑道:“和怕死有何不同?”
“当然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说我怕死,那是在侮辱我!我可是未来行走天下济世救人的大侠,怎能贪生怕死?可就算是死了,死在对手手中,我也算死个明白不是?”
“你怕死得糊涂。”
“可不是?要真是被鬼莫名其妙搞死了,我的一世英名,岂不是毁了?”
“你连山门都没出去,哪来的英名。你很在意声名?”
“在意声名有错吗?”
“人都死了,声名有何用?”
“前辈没听过虽死犹生吗?呃——”燕别离疑惑问道:“难道前辈不记得生前事了?”
“若是生不如死,生前事又何必挂怀?”
燕别离忽然目绽精光:“看来前辈还记得,晚辈不知您生前都遭遇过什么,但晚辈却知道,您附身的这位前辈,他生前确实有在意的东西。那何止是挂怀啊,不过现在……”燕别离看着宗默的眼睛道:“他算是死不瞑目了。”
“说说声名吧,那东西对你很重要吗?”
“二师父说,师祖曾有训诫:人活一世,所积威名皆会化为道则,散于天地之间。只待后来者领悟其法则,大道可期。”
“可她还是死了。”
“还有,你附身的这位前辈,一生爱惜声名有如性命,你又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