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慈恩的几个儿子中,最聪明的要属慕南云,虽然他性子略嫌乖张,但兵法习得十分纯属,他敢说,大凉境内,能在兵法一道上胜过这个小儿子的,还真不多。只是小儿子极擅长藏拙,他的本事,从不在人前显露。
如今他慕家是容氏的眼中钉肉中刺,容氏把握朝中大权,不藏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慕慈恩其实不是没有想过,倘或小儿子的心稍稍偏向容家,是不难在朝中立稳脚跟的,但小儿子没有这么做,倒是让他心中自豪,小儿子是个有傲骨的人。
吕筱筱在中军帐略坐了片刻,又问了些军中的事务,未涉及根本,慕慈恩都简单应对了,等慕慈恩吃完了晚饭,看吕筱筱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将军务折子都挪到了偏桌上批阅,吕筱筱干坐片刻,杨凌一直站在帐门口,一句话也没有说过,甚至连往帐中看一眼也没有过,她甚觉没意思,正预备起身告辞了,帐外忽然进来一人。
杨凌其实早已经看见了,来的人,是慕南云身边的智囊,昔日慕齐晟的西席,林裴。
林裴一直跟在慕南云身边,此次回来,必然是有事,杨凌远远地瞧着,明知吕筱筱在帐中会妨碍议事,却也没有阻止林裴进帐。
关于林裴其人,他一直没有什么好感,这并非只是因为林裴曾经觊觎他的妻子小白,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觉得这个人,十分复杂。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却是不知道的,只能归结为第六感吧。
林裴走到近前,见他在帐前站立,揖了一揖,“杨校尉。”
杨凌淡淡点头,算是回礼,没有多言。林裴已经习惯了他的冷淡,也不以为意,侍卫小苍认得他是慕南云帐前的谋士,便进帐去禀报,慕慈恩道了声“请进来”,似乎并未在意吕筱筱在帐中。
吕筱筱坐着,没有要走的意思。
林裴进来,见帐中有一绝色女子,坐在主位上,倒是老将军慕慈恩坐去了偏坐,一时就有些怔住。
慕慈恩道:“这位是当朝的五公主。”
林裴立马行礼,“草民见过五公主。”
吕筱筱淡淡搭眼,瞧了一眼,“这位可是状元郎?”
慕慈恩道:“确是状元不假,怎么,公主见过他?”
吕筱筱微笑道:“他当年中状元的时候,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呢,但文章写得可真是惊才绝艳,父皇没少夸他,本殿当时好奇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在父皇召见他的时候,曾去御书房门口偷着瞧了一眼。不过,没想到状元郎竟然谢绝了封赏,游历四方去了,本殿当时甚觉纳罕,别人科考不就是为了当官么,怎的你中了状元却不肯接官印呢?”
林裴一揖,道:“草民当时年纪太小,虽然文章作得好,但于人情世故上是两眼一抹黑,如何能做得好官呢?所以,才想着先历练几年,再思报效国家,倒不是草民不想做官。”
“文状元如今竟然投笔从戎,倒也是佳话一桩。”吕筱筱眉眼含笑,似乎很是赞许,但心里到底如何想的,却是没人知道。
林裴道:“草民当年游历到南平,机缘巧合之下,做了慕府的西席,这些年一直就以教学为生,倒也甚有乐趣。但狄夷来袭,整个南平的青壮年都加入到了这场战争中来,草民身为大凉人,自然也当以守家卫国为己任,所以,就随监军大人上了战场,忝为谋士,不求建功立业,只求能为守护家园贡献一份力量。”
到底是状元郎,话说得滴水不漏,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让人觉得这番话少了点东西。至于少了什么,在场的都没有去细思量。他既是敷衍的话,又有何可思量的?
但到他说完,无论吕筱筱,还是慕慈恩,或者杨凌,都已经恍悟,他的这番话,少的是真诚。既是敷衍,哪来真诚?
他到底为什么去做这个西席,又到底为什么上了战场,除了他自己知道,谁又能晓得呢?
寒暄过后,慕慈恩当着吕筱筱的面问道:“林先生,是南云差你来的吧?他让你来所为何事?”
“先生”二字是一般人对西席的敬称,慕慈恩称他为先生,其实就是个称呼而已,就跟人们管店铺老板叫掌柜是一样的。
林裴倒也不在乎他如何称呼他,毕竟他是镇远将军,喊他一声“小子”都不为过,“帅爷所料不错,正是监军大人命在下来的。监军大人在敌营中安插的卧底送出消息,说今晚敌军会大举进攻,请帅爷做好防御。”
敌军会大举反攻是早在预料之中的,慕慈恩在小儿子得胜的消息传回来之后就已经开始做部署,滚木礌石,山上是不缺的,先前开山凿下来的石头都可以用来做武器,山上的树木也都砍伐了大半,也是可以做武器用的,同时,弓箭手也都时刻待命。
敌军来袭,这几样武器先登场,便可挫敌人大半锐气。
吕筱筱初来的时候,见前山都被削成了峭壁,本来不甚理解是为什么,她还以为是防止人从后山攻上来,如今看来,防止人攻后山是一部分,而把石头凿下来充当礌石,才是最主要的。
这倒是个一箭双雕的办法。
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