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和诜兴冲冲的出去了,帐中其他一直沉默不语的各位将官都开始议论纷纷,其中一位军官忙向种师道问道:“都统,这帮酸士惯会说大话,哪里知道这兵马之事?打仗的时候只是靠着俺们将士冲打在前面,是死是活可离他们心远了。胜了,便是他们截下功劳,败了,便一推六二五,都是俺们将士不用命。若听这姓和的话,俺们可就苦了。”
种师道闭目不言,半晌才睁开眼,对帐中诸人说道:“动手的说不过动嘴的,上面有童贯那阉人坐镇,若我不顺着这意思来办,明日你等在这大帐中参拜的还不知会是何人。老夫老了,于这名利早看淡了,谁坐这位子,早不放在心上了。只是老夫既领着你们来到这里,便要想着将你们囫囵领回去。将你等交给别人,老夫不放心啊。”
说完这段话,种师道喝口水,才又说道:“那番军兵寡将微是一定的,此番北渡,只当是领着孩儿们散散心,陪这些呆瓜们走一遭,只是老夫有言在先,从西军大营处渡河后,各位都谨慎些,莫要吃了番军暗亏。能打也不要冲在前头打,不能打也要稳稳的撤,万不能军心涣散,自乱阵脚。谁若管不好自家手下,莫怪军法无情。”
此时帐中都是种师道一路带出来的亲信,种师道说话也没有忌讳,帐中各人闻言,都是心中放宽,相对而笑。老都统还有糊涂,知道爱惜手下。实在不是他们不肯为国出力,既是当了兵差,就是干了卖命的营生,拼的是血勇胆气,挣的是功名富贵。可这两年先是从西北调到东南,平什么方腊反贼,等打完了,功劳都被那些缩在城里的官老爷们截了去,哪里有他们的份?就说那一力擒了反贼方腊的韩五吧,还不是给那阉帅和那姓辛的二人贪墨了韩五的功劳,最后虽说有人向皇帝直言,为韩五伸冤,可也只是赐给了一个从九品的承节郎。
现在上面还有老都统顶着,若真个派下一个姓和的这样的人来,上了战场,如何死法都不会知道。还是听老都统的,就当是陪他们走一遭吧。好在这姓和的,倒还不是伸手揽权的人,自己带着自己的十几个亲信,平日里倒也安分。好应付。
各营将领领了种师道军令,各自回营收拾,准备等中军大帐下令后出发。
最先忙碌起来的当然是和诜和亲信独立的一片营帐,和诜虽然是文人监军,毕竟是大军前线,手下亲信也带着些在雄州时的家兵武人,现在都正在给战马套鞍辔,鞍辔旁的挎袋里装满吃食,人人都配上弓囊箭袋,还有一个年轻男子,专门为和诜背着书袋,里面带着笔墨纸砚,还有净面用的毛巾、刷牙用的牙具,战马早已养的是膘肥体壮。
刚才还一脸喜气的和诜,现在则在自己的营帐里面发愁,手下亲随捧着的两件衣服,一件是他平日惯常穿的青衣长袍,一件是刚刚从后勤官处领的甲胄,到底是穿显得更有威严的甲胄出发,还是穿更显得潇洒不羁的青衣长袍呢?
和诜为马上将要到来的出征好一番伤神:要潇洒?还是要安全?
其余各营,则是如往常一般,看不出像和诜这里一般热闹。喂马的喂马,巡逻的训练,做饭的做饭,休息的休息,没一个人闲着,又不知道在忙什么。
白沟河对岸,隔着好远,一处微微鼓起的土丘上,便是耶律大石的营寨。正午时分的天空,格外湛蓝,一眼望去一片绿色,远处土丘上点缀着变成小点儿的各色旗帜,与一开始驻扎下来时一样的宁静、安详。这隔着几里地的番军营寨,更像是那番人放牧的车帐,除了偶尔的远拦子出现在界河不远处,向这里观望一番,又悄悄消失。
种师道自己仍旧在帐中沉思,大军渡河,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更有那来去如风的番人骑兵躲在暗处,就这样大天白日的,像下饺子一样几万大军就下了河要过去,谁人敢保证刚渡过去一少半,就被番人骑军冲杀过来,将立足未稳的宋军杀入河中呢?
种师道不是三岁儿童,也不是满嘴之乎者也的和诜,若是输了,他和诜只是个监军,死在番人刀下的也不是他和诜的儿郎。那萧干身为四军大王,耶律大石更是番人里罕有的能从汉人堆里考取功名的,岂是浪得虚名?只因探的萧干空营而出,去往五回岭方向,辛兴宗便亲率西路军大举过河,番人是靠着马匹纵横塞外的,几十里路,说转回还不是半个时辰的事?这辛兴宗也是糊涂了,更不消说还要直取涿州这样的蠢话了,番人兵力再不足,萧干两万人马难道是吃素的?
想到此,种师道反而更为爱将杨可世担心了,杨可世是被他劝说才去的童贯手下,原是为能让杨可世在这内斗中保全下来,杨可世胆大勇猛,只是不善与人斗心机,让他“投到”童贯门下,也是为西军留一个人才。可是现在看来,他是真的错了,与番人第一战,辛兴宗竟然使要杨可世孤军深入,如今萧干大军接连西南而去,那杨可世孤军一支,岂能侥幸逃脱。
想那个被自己从已入军中就喜欢的杨可世,那个杨大头,怕是要被自己害了,种师道心中一片心酸。
涞水大营,一排排白色帐幕立在地上,组成了营寨,营外散放着去了鞍辔的战马,在悠闲的啃着青草,营地更远处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