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城西衣府的书房里,灯火依旧。
家主衣上坤正端坐在书案边,津津有味地挑灯夜读着那本恩人所赠的医药秘籍。时而口中喃喃自语,时而陷入一片沉思,时而又俯案提笔在纸上书写着些什么。
忽见他似是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放下了手里的纸笔,拿起古籍来满脸欣喜道“用北方的‘南烛叶’或者南方‘桐叶’的汁浸米蒸饭,再将米饭晒干,食之。‘南烛叶’具有益精气、强筋骨、明目、止泻之效;‘桐叶’对痈疽、疗疮和创伤出血亦有一定疗效。常食此饭者,便可延寿驻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妙方济世’啊!妙妙妙,此法真是妙极了,没想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女流之辈竟能创下如此妙方来。还有这上面的本草录,将一些极为罕见本草的分部、别名、性味、功效、采制、主治、验方等图文并茂,画的如此栩栩如生,记载的如此详尽......如此细致的医药天才,只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实在是可惜,可惜了。”
说着说着,他不禁想起了那一年所发生的事来......
而一想到当年的一幕幕,不禁轻叹了口气,再一次提笔正欲想写些什么。忽然,“咚咚咚”一阵似是有些急促的叩门声响了起来。
衣上坤:“进来”
只见迈步进来的年青女子,正是衣上云的贴身丫鬟,燕儿。一袭水绿色裙装,梳着一头双丫髻,显得甚是活泼灵巧又干净清爽。
然此时,燕儿脸上的神情却似是有些与往日里不同。她紧握着双手,两眼微微红肿,这几日似是瘦了许多。
衣上坤抬头一看似是有些惊讶,随即放下了手里的毛笔,端坐起身来,一手捋着下巴上的那嘬短须,一边望了眼窗外的夜色,已然月上树梢,便问道“怎么是你?这个时辰,你不陪着小姐洗漱更衣歇息,跑来这里做什么?”
哪知衣上坤话音刚落,燕儿竟似是天塌下来了一般,扑通一声,跪倒在了衣上坤的书案前,俯首痛哭起来,哽咽着道“老爷,大事不好了……”
然衣上坤依然镇定自若,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大事,便懒懒地说道“是不是府里又有人欺负你,给你脸色看了,是二小姐还是大少爷,亦或是兰姨娘?”
燕儿依旧伏首痛哭着摇了摇头。
衣上坤纳闷,又道“不是他们?那如今在这个府里还有谁敢欺负你呢?”
燕儿还是俯首着泣不成声道“是...是...是小姐她......”
不想这时,还尚未待燕儿将话说完,衣上坤便惊声道“难道是小姐的腿疾又复发了?你这个丫头,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快点说话啊!”
燕儿怯怯地伏首哭了许久,一次次话到嘴边,却不知该如
何开口。思前想后了半天,终于一咬牙,心一横,脱口说道“是小姐她多日前独自去了城南,至今未归。燕儿刚才...刚才梦到小姐她被人...被人...小姐她坠落悬崖...死了!”
此话一出,衣上坤顿时震怒起身来,心里既惊又忧,一声嘶吼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燕儿瞬间被惊吓地整个身子都颤抖了起来,依旧不敢抬头看衣上坤的眼睛,只跪着一边哭,一边重复道“小姐她去了城南,本应今日晌午回府,可却至今都未归。燕儿刚才...刚才梦到小姐她被人...被人...小姐她坠落悬崖...死了!”
“什么?”衣上坤顿时被燕儿的这句话惊呆了。
衣上云在衣府里,一向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经燕儿这么一提醒,衣上坤刚刚想起,确实这几日未曾在府里见过那个丫头了,方才想起衣上云前几日亲自跟自己说过要去城南的这件事。
“会不会是路上有什么事给耽搁了呢?这年关里,车马也未必好找。也许半夜里,或者晚一点儿,她便会回到府里,也未尝不可呢?”沉默着愣了许久后,衣上坤自觉自己向来与人素无仇怨,衣上云又被世人皆视为退了婚的废柴丑女,她亦不再是昏迷前的那般柔弱可欺的性子,于是安慰自己道。
“不不不,老爷,小姐一定出事了,老爷赶快派人去城南寻回小姐吧。或者,或者让燕儿去,对,让燕儿去也行啊。方才晚饭后,少爷他在街上听人说...说...”
燕儿抬起头来支支吾吾地说着,衣上坤已然心里有些窝火与着急,于是便怒道“少爷在街上听说什么了?”
燕儿被这呵斥声再次惊吓地低了头,道“少爷在街上听人说...说秦王殿下今日已经下令将城南万娇阁给封了。”
闻此,衣上坤缓缓坐了下来捋着那撮短须若有所思道“万娇阁被封了?还是秦王亲自下令封的?想必那定是万娇阁里面大有阴谋才被封的。可这又与小姐有何关联?城南万娇阁乃是西秦第一风月场所,烟花之地...城南......”
一念至此,衣上坤忽然心中浮起一抹极不好的预感。于是瞪大了眼睛,一只手亦同时重重地拍在了面前的书案上,就连砚台里的墨都溅了出来,不可思议地对着燕儿吼道“你是说,小姐是去了城南万娇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