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场景看起来很荒谬,七八十岁的老人冲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女恭恭敬敬地唤师姐,而这个老人竟还是名满天下的鸿山夫子。
幸亏鸿山上没有什么人烟,文绍安对这样的场景也丝毫不觉得意外,尽管有乱了辈分之嫌,但还是一板一眼地朝老人行礼。
若是过去,苏寻便也受了他的礼,但当着程锦的面,他多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程锦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也随着文绍安行礼,苏寻连忙侧了侧身子,避开了去,“师姐,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前世归前世,今生论今生,你活了这么些年,也受得起这个礼。”程锦浅笑道。
苏寻有些惶恐,即便他已鸡皮鹤发,程锦还是青春少艾,但在她面前,他永远都是那个小豆丁,“阿寻当不起。”
“那你还收他为徒?”程锦撩了撩衣袍,“若不是我坚决不肯,怕是你连我也要收了,你也不怕乱了辈分。”
“阿寻不敢。”苏寻更加惶恐了,哪里还有之前那仙风道骨的形象,苦笑道,“这实在是师兄当年的意思。”
见程锦望向了文绍安,文定年当初为何会有这样荒唐的想法。
苏寻朝两人笑了笑,“外头风大,随我回书院说吧。”
苏寻将鸿山上的一切保持得极好,那房舍花园,景致一如从前,程锦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脸上出现了缅怀的神色。
她和文定年的屋子都还留着,甚至连屋里的陈设都不曾改变过,看得出这几十年间苏寻从来不曾怠慢过。
苏寻住的屋子,还是他先前住的那一间,记得当年他是个四五岁的小孩儿,每夜都缠着她,要她陪着他入眠,后来也不知文定年想到了什么主意,苏寻再也没有寻过她,一眨眼,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苏寻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并不打断她,只是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陪着她唏嘘着。
“这些年,你受苦了。”她的眼神落到他的双膝上,年纪轻轻就失了双腿,整整五十年没有站起来过。
苏寻摇头笑道,“不辛苦,真正受苦的是师兄师姐。”
“你都知道些什么?”程锦感兴趣地问,文绍安说苏寻失去了关于法术的记忆,那么他又是如何猜出自己如今的身份的?
“时间不早了,先用晚膳吧,有什么事儿也不急在这一时,明日再说。”苏寻如今倒是沉得住气,笑着岔开了话题。
晚餐不过是些山珍野味,文绍安吃得津津有味,先前在鸿山的时候也如今晚一般,她的胃口总是不好,他便想法子……
熟悉的画面涌上脑海,他恍惚了一下,才发觉不对,程锦这一世还是第一次上山,那方才的画面难道是前世?
他捏紧了手中的筷子,心中更觉混乱。
“你们先歇一晚吧,明日带你们去开阵法。”
“什么阵法?”程锦一脸莫名其妙,文绍安更是茫然。
“师兄当年留下来的阵法,”苏寻年纪大了,晚饭吃得不多,用了几筷子,便捧起了茶盏。
“他什么时候布的阵法,我怎么不知道?”
“师姐,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苏寻无奈地笑了起来。
“那便要你同我一一解答了。”
“不知师姐想要听哪一段?”
“文定年临死前,你在哪里?”
“同他在一块儿。”苏寻喟叹了一声,一五一十地将当年所发生的事儿说出来,“他告诉我师姐出事了,我急得想要立刻回京,他却拦住了我。北蛮大军压境,还放出了三头上古大妖,若我们撤了,他们必长驱直入,直取大梁京城,届时大梁要垮了,刚刚缓过气来的百姓,又要面临生灵涂炭的惨景。这个时候,我们不能退。”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苏寻颤着手碰触茶盏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每个人的心。
“我自出生时就失了爹娘,是师父收留了我,可在我很小的时候,师父也走了,师兄师姐将我带大,就如我的父母一样,我想回京城见师姐最后一面,可是职责所在,我们必须将北蛮拦在国境之外。那一日我杀北蛮杀得双眼发红,却依旧无法排遣内心的痛苦,师兄虽然看起来很平静,可我知道他心里的痛苦定比我要强上百倍。”
苏寻看了程锦一眼,“师兄一直爱着师姐。”
“我知道。”程锦毫不忸怩地说,她一直都知道,尽管当年的他始终冷静克制,不让任何人看出端倪,可是喜欢一个人,就算再克制,也会不由自主地从眼中流露出来。
苏寻看出来了,赵华看出来了,萧晟也看出来了。
萧晟对文定年的恨意,不仅源于他把持朝政,更因为他觊觎着自己的妻子。
“那一日,我们大获全胜,师兄以一己之力重伤大妖,并再次将其封印,但谁也料不到,在全军欢庆大捷的时候,师兄的贴身护卫突然发难,给了师兄一刀。因为封印大妖的缘故,师兄已经力竭,纵然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最快的反应,没有伤到要害,但那刀还是伤着了他。谁能料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