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在怒骂苏相一党草菅人命的方芜,被程锦这么一打岔,心里闷着的那些话倒也不好再说出口了,几人草草用了饭,除了惊讶于程锦那几乎和无底洞似的食量,其他的倒也寻常。
程锦本要寻文绍安问几句,但见他眼中有些微血丝,显然是之前疲累得紧,倒也不好在这深更半夜拉着他说个不休,便自去歇息不提。
第二日一早,程锦便被鸡鸣扰醒,隐约听见后院有呼喝声,照水打了水进来伺候她洗漱,见她面露疑惑,连忙解释道,“是文大人他们在后院练武呢,他们起得可真早,我方才见到他们还吓了一跳呢,也不知他们是何时住进来的。”
“昨夜大概子时左右吧,”程锦打了个呵欠,“我那时候正巧肚饿,下楼吃东西的时候遇见了他们。”
“姑娘,昨夜起身怎么不唤奴婢?”照水羞愧得满脸通红,“都是奴婢昨夜睡得太沉了。”
“无妨,出门在外不必太讲排场规矩,我饿了自下去寻东西吃便是了,特地把你叫起来做什么?”程锦摆摆手,无所谓道。
程锦越是随和,照水越是不敢怠慢,只暗暗记在心里,伺候得更加用心。
程锦被外头的声音闹得心痒痒的,也顾不得先去用早膳了。
绕到后院一看,已经呼啦啦的围了好些人,整个驿站的驿卒甚至家眷都出来了,一个个神情激动地朝场中三人指指点点,幸好这段时日住在驿站的人不多,否则怕是要热闹得同街上的杂耍班子一样了。
虽然方芜也算是仪表堂堂,杨忠更是英武不凡,但就目前大梁的审美而言,还是清俊飘逸如谪仙的文绍安更受人欢迎。
就连已经嫁了人的小媳妇儿都一脸羞红地偷偷看他,更别提那些没过门的少女们了,恨不得把眼珠粘在文绍安身上,周围的叫好声中,有一大半是冲着文绍安去的。
“您看他们的武艺如何?”余溪悄摸摸地出现在她身后,低声道,模样拘谨而恭敬。
“余先生,您可是我的先生。”程锦颇有些无奈地回头,“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无论前尘如何,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您也莫要想太多了。”
余溪若是叶萍那种别扭的性子,她还能同她斗几句嘴,逗逗她,偏偏余溪是这样温柔细腻的人,在她面前,她也不得不正经起来。
余溪笑了笑,“受教了。”
但态度已经没发生什么变化,其实她又如何不晓得程锦说的道理,可她实在是对程锦太过好奇了,也太想知道数十年前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为什么程锦会变成如今这个性子。
“方大人心中无畏,一往直前,走的是以力破力的刚猛路子,倒也适合他,”程锦沉吟片刻,“只是他平日疏于练功,体内真气不足,怕是过不了多久便要力竭了。”
“师父传他的这门熊力掌便是如此,虽力大无穷,但极耗体力,师兄能坚持一刻已然不赖了。”
“这不是熊力掌的问题,熊力掌本就是给那些刚猛的大力士所习的武艺,对于大力士而言,熊力掌是最不耗体力的,莫说是一刻了,便是一个时辰依旧威猛如初。”
“照您这么说,当初方师兄就不应该选择这一门功法?”
“习武没有什么应不应该,只有喜不喜欢,他能择定这门功法,便是他喜欢这种刚猛的气劲,既然喜欢,便要晓得如何将功法调整为最适合自己的状态。”她看了看渐渐吃力的方芜说道,“他的长处不在气力,那便要找寻自个儿的长处,将掌法与自身所长融会贯通,给自己找一个最舒适的状态,而不是一味地追求威猛的效果。这熊力掌他练了这么多年,但还是没有开窍,只能算是练出了形,在意上还有所欠缺。”
“那您看杨忠呢?”这才是余溪最想问的,杨忠是武状元,一身武艺在天下鲜有能够匹敌的,但余溪还是觉得他的武艺中仍有不足之处,岂肯放过这么一个讨教的好机会。
程锦注视着场上,沉吟片刻,“杨大人在武学上很有天赋,但过于注重招式技巧,最缺少的是与人对战的经验。你看他这一剑固然漂亮,但太过花哨无用,若遇上以命搏命的亡命之徒,未必能够讨得了巧。”
“不错,他在鸿山上时,师父也常说他缺乏实战,那时候他在山上所遇的对手不是野兽就是毛贼,后来下山经武试入仕,又被皇上留在身边负责护卫,虽然如今得了个殿前都虞侯,却不曾上过战场,不曾经过那尸山血海的历练,还是少了几分气势。”余溪一脸遗憾道。
“身为妻子,你定是希望他能越来越好,但又怕他遭遇危险,很矛盾吧?”
余溪点头,“若在安逸的环境中荒废,实在可惜了老天爷给他的天赋,可是我又宁愿他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做个平庸的普通人也不错。”余溪的目光恋恋不舍地从杨忠身上移开,“那么绍安呢?”
“他?”程锦失笑,“我还真评价不了他。”
余溪疑惑地看着她,她却闭口不言,真的半个字也不多说。
她哪里有资格评价文绍安,前世她不能习武,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