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自成婚时就和程平性情不谐,而柳姨娘却是瘦马出身,惯会迎合伺候男人,程平又是个喜欢附庸风雅的,柳姨娘陪他游山玩水,吃喝玩乐,将他伺候得妥妥帖帖,他的心自然偏向柳姨娘。
“阿钤和阿锦参加科举,也是好事,日后虽则辛苦一些,但到底是为自己而活,不必像我这般困在内宅,非要和这么个人捆在一块儿。”程夫人是彻底想开了,当年她的婚事也是父母千挑万选来的,如今她做了承恩侯夫人,外头的人都羡慕她命好,但其中苦楚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女学生的名声虽然不好听,但婚姻能够自主,就算今后做不得官,也有廪米可领,还可以教馆,是堂堂正正的官身,只要她们自己持身正直,加上她们是隆庆帝的表妹,也无人敢随意侮辱,就算日后承恩侯府风光不再,她们也不必看夫家的脸色过活。
“夫人,莫想了,先歇息吧,明日还要早起去大觉寺上香呢。”胡嬷嬷见程夫人想得出神,生怕她又钻了牛角尖,连忙劝道。
本来自程锦清醒,她们就该上大觉寺上香的,结果被府里种种事体给绊住,一直拖到了如今,府里出了秦嬷嬷这样的事儿,那妖尸又消失无踪,“大师”们虽然如流水一般进府里来,但看那些“大师”做法的架势,她自己都觉得不靠谱,便想着还是要上大觉寺来求一求,虽然圆明大师依旧云游在外,但大觉寺的平安符还是很灵的。
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大觉寺都有集市,甚至可以说是京城里最大的集市了,无论是胭脂水粉,金玉宝石,还是古籍金石,文房四宝,就连飞禽走兽都有的卖,更别说还有许多杂耍和吃食了。
听说要去大觉寺,不仅是程锦,就是程明志和程明远都十分激动,嚷嚷着也要跟着去,程夫人也有心让他们亲自求个平安符,便也不拘着非让他们在家读书了。
程钤因为脚伤,不便前去,但还是在他们临走前,偷偷拉住程锦道,“外头人多嘴杂,若听到了不中听的风言风语,你别和人较真,凡事还是要以和为贵,切不可同人争执,让阿娘难做。”
“大姐,我晓得的,”程锦“嘻嘻”笑着,并没太当一回事。
“你帮我看着阿远阿志,他们两个最容易受人挑唆……”
“大姐,二哥不小了,阿远也不是傻子,知道分寸的,你莫要如此担心。”程锦笑了起来。
“我……”程钤的眼神忧虑。
“你们姐妹俩有什么话回来再说罢,再磨蹭下去可要耽误了上香的时辰。”程夫人远远地催促道。
“这就来了。”程锦笑着晃了晃程钤的手,“大姐放心,我定帮你看着他们。”
程明远却不耐烦地在那儿嚷嚷了,“五姐,快点儿,快点儿,莫要误了时辰……”
“你急什么?”
“如何不急?我都大半年没去大觉寺,听人说那里有个耍猴的,可了不得了,手下的猴儿会喷火,还有抚远将军府的三公子,前两月在大觉寺买了一直哈巴狗儿,可通人性了,会站起来作揖呢!……”
程锦也是个爱凑热闹的孩子心性,听程明远这么说,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过去了,一行几人除了程夫人忧心忡忡,其他人都如要过年般喜气洋洋的。
程钤送他们出门,坐着小竹轿慢慢往回走,她的心思比程锦的重,程夫人中蛊和程三太太被炼成妖尸的事儿,沉沉地压在她心头
“大姐。”正巧遇上要去上学的程明期,他恭恭敬敬地向程钤行了个礼。
因为柳姨娘的原因,程夫人很厌恶程明期,但程钤对他却没有什么恶感,孩子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总不能因为他和程明远同年出生,父亲更偏疼他,就把责任都推到他的身上。
虽然他跟着柳姨娘长大,但柳姨娘显然不想让自己的儿子沾染太多后宅阴私,所以程明期从来没有掺和过什么浑水,和程锦程明远的关系更是极好,作为姐姐,她实在办法去怨恨这个小孩儿,只是也不亲近罢了。
“秋闱的事儿准备得如何了?”程钤命人停下竹轿,关切地问道。
“尽人事,听天命。眼下先把童生试过了,再作计较。”程明期沉稳地答道。
程明期的年纪太小,便是考不取也没什么,而童生试于他而言,却是十拿九稳的,程钤点了点头,“何时去国子监?”
“姨娘说若此次秋闱不中,便去国子监读书。”
“何必浪费这大半年的时间?”程钤不赞同地摇摇头,“族学的先生可有教你如何答经义策论?”
“范先生时有指点。”话虽如此,程明期的脸色还是微微黯了下来,族学针对的是族里的所有蒙童,就算先生会重点关照他,但他们水平有限,他们这些做学生的所得也十分有限。
很多应考的学生都私底下请精通时文的先生针对考试进行指点,承恩侯府并不是请不起这种先生,程平对他也是疼爱有加,但偏偏程平是个附庸风雅的人,觉得一门心思读书考试有汲汲钻营之嫌,一心推崇那种一辈子不应考出仕的隐士,对儿子们的课业并不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