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上石桥来,寻觅不见君。
无心折花枝,捻指落桥空。
相随涓涓去,笑我孑孑身。
怨君还望君,痴眼穿云客。
玉兰坠摇曳,回眸君在笑。
恋恋眼波横,心头乱生花。
春风驻巷头,云香绕指柔。
伴君出城东,惶惶不知路。
飞蓬拦苍丘,幽径不到头。
百转入深处,祠堂卧荒林。
桃枝磨青瓦,风吟诉凄戚。
乍眼还看时,一枝桃花笑。
落眉空自叹,枉添几多愁。
君笑我多忧,我笑君石肠。
挽风入堂来,仙师端中坐。
顶香三叩首,合目许衷肠。
赤绳结今世,绛纸书来生。
从此伴君去,地老复天荒。
冯子英将木人尽数摆上供台,将许向林送给她的小人紧紧捏在手心,言:“仙师独身待在祠堂未免有些孤单寂寞,就让它们陪着仙翁解解闷吧。”许向林言:“如此甚好,仙师挂杖巾囊,执掌天下之婚牍,维系千里之姻缘,却独身奔波于烟雾云霞间,月下独酌也未免有些孤闷。”两人相拥相偎,冯子英将木人贴近胸前,问道:“向林,记得你我初次相见,那时我不过是一个落魄的小女子,你...你又因何钟情于我...”许向林轻闻她发丝间的清香,言:
“一眼,一瞬,似识梦里。”
“仅此?”
“一笑,一瞬,心隅生花。”
“又如何..”
“一语,一瞬,潮绪澜沧。”
“那又如何...”
“一别,一瞬,万生如子。”
冯子英不禁暗暗偷笑,她静静地贴紧他的胸膛,像是在拥抱一个温暖又令她痴恋的世界。罢了,许向林反问她同样的问题,她却故意扭捏不言,转身出了祠堂,寻见那枝桃花,自言:“桃开两三点,偏映一树春。君于我,莫如此般。”许向林追到身旁,言:“阳春未到,这枝桃花却独自先开,真是稀奇,不知是它负了春,还是春负了它呦。”二人赏叹几许,一路逗闹着返回乌伤。
黄昏已近,城中灯火通明,若兰和三九玩得疲乏,这才发现天色将黑,急急去寻向林和子英,东街寻了几个来回也不见人影,若兰便先行赶回许府,留下三九继续寻找。直到日落西山,二人才说说笑笑回到府内,然而三九又被若兰数落了一顿,她埋怨为何不先行告知,害得自己忧心难安。
才别离,思念又上心头,夜有多深,思念就有多深,许向林如是,冯子英亦如此。正月十五上元佳节,乌伤城燃万盏花灯,簇之若花树,十里如昼,三日不绝,街头巷尾爆竹隆隆,笙歌曳舞。许向林和冯子英再会石桥,赏遍万盏灯火,看尽万般繁华,最是人间快意事。
“烦请禀报县令大人,远房兄女求见。”正值戌时末,天暗人静,把门的仆人昏昏欲睡,许府门前忽现一女子,薄纱遮面,低言似泣,似幽灵一般,仆人吓得神醒气短,未敢近前细看,慌忙入府禀告。
县令陈统欲更衣入睡,闻言也是大吃一惊,思量何时有个远房兄女,兄长倒是有,不过英年早逝,也未生得一儿半女,陈统思忖之下言:“定是哪里来的落魄女子,夜无宿处,打发走便是了。”仆人劝那女子快点离去,可是女子非但赖着不走,反倒纠缠不休,吟哭之下解下发簪,拜托他交于陈统。
陈统眉头一皱,拿着发簪细细打量,好似在哪里见过,却又不能十分确定,便唤起夫人蔡氏相看,还未接过发簪,蔡氏一眼便认出发簪是何由来,顿时大惊失色,慌言:“这..这是婉儿的簪子啊!”陈统脸色突变,咕噜着眼珠子问道:“夫人当真没有看花眼?”
蔡氏急了,一边穿衣裳一边怨道:“哎呦呦!你个老糊涂,怎么连自家女儿的簪子也不认得!”蔡氏也懒得和他解释,慌神就要迎出去,陈统却拉住她,言:“夫人稍安勿躁,婉儿既已嫁入杨府,若是回家探亲,杨太守理应派人护送,又怎会这个时辰独身前来,内中定有蹊跷...”
蔡氏闻言更是惊慌失措,陈统稍作思忖,随即唤入仆人,言:“速速带她进房来!”仆人便将女子引入府中,女子一道上低着头,不停地左看右看,似乎有些焦虑不安。上元佳节刚过七天,乌伤城渐渐恢复了常日景象,晓风残月,微凉依旧。
仆人退下,女子跨进寝房,移了几步便原地直挺挺站着,双手紧握,似在发抖,一句话也不说,蔡氏赶忙关进房门,急急走到陈统面前,睁大眼睛捂住了嘴,面纱遮住了女子的脸,陈统和蔡氏并未看得真切。
片刻之后,女子缓缓摘去面纱,泪儿早已夺眶涌出,扑通跪倒在地,木然看着二人。蔡氏看清她的面容后几近失声惊叫,极力压住声音撕心叫道:“婉儿?!”随后几步跨近身去,低身扶住婉儿的手臂,泪噙满目。
陈婉儿一袭薄裳,浅遮弱不禁风的纤纤玉体,发丝凌乱遮额,面容憔悴阑珊,尤是那双曾让无数男子神魂颠倒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