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县县府后堂之中,空气像是被切割了一般,其中一部分,弥漫着讨好、紧张,而另一部分则是平静与淡淡的不屑,只不过,和外面那些衙役皂吏们所猜测的不同,一脸讨好与紧张的并不是那个在他们眼中略显稚嫩,一副败家子模样的悦来客栈年轻东主,而是他们的主官周贯。
周贯看上去不过三十余岁,但保养不错的他其实早已经过了不惑的年纪,富足的生活使得他的身体略微有些发福,而长年居于县衙,轻易不外出则使得他的皮肤不输于内室之中的夫人,而颌下打理极为干净潇洒的须髯则又为他增添了几分儒雅的男子气概,不至于因为略显白皙的皮肤而显得娘气。
但此时,周贯那张保养的不错的脸上却布满了汗珠,配合着他的神色,看上去有些狼狈。
而造成这一切的则是坐在周贯旁边那个在所有人心目中正在被敲诈的悦来客栈年轻东主。
和已经年过四十,颇为儒雅的周贯相比,悦来客栈年轻的东主面色虽不至于看上去黝黑,但却也并不像一般人印象之中的富家子弟那般油头粉面,相反,配合着下巴上的短须,看上去颇为英气,而坐在周贯身边满脸淡然的神态更是和一脸紧张的周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空气依旧沉闷,周贯几次想要开口,但瞟到对方的神态后却依旧还是将这股冲动压了下去,不敢先行开口。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原本只是零星有汗水冒出的周贯,此刻已经满脸都是汗水了,但就算如此,贵为七品知县的周贯也不敢伸手去擦拭。
“周贯。”终于,眼看着周贯就要因为紧张而彻底崩溃之时,那一直端着茶碗细细品味着茶水,仿佛没有看到周贯的悦来客栈东主,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碗。
“下官在。”早已紧张到极致的周贯一个激灵便站起身来,躬身回道,而有意思的则是他的自称。
“你这明前龙井滋味不错啊。”不含感情的话语让人不明白,他到底是在嘲讽,还是只是在单纯的夸赞茶叶的味道。
“嗯,”周贯小心的瞄了一眼对方的脸色后,谨慎的开口试探道,“若是百户喜欢。。。”
“呵,”悦来客栈的东主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但在周贯看来却依旧难以揣摩对方真正的想法,但很快,他就不必揣摩了,“我是个粗人,这等好茶若是到了我的手上也只会明珠蒙尘,还是周县你自己留着吧。”
“下官知罪,还请路百户手下留情。。。”周贯早已不是刚刚中了进士等待选官的官场菜鸟了,如何还听不明白对方的意思,本就紧张无比的身体,此时已经开始颤抖,支撑着身体的膝盖更是阵阵发软,眼看就要跪倒在地。
“呵,”悦来客栈的东主,或者说锦衣卫百户路霄的脸上再次露出了笑容,但这一次,他笑声之中的讽刺已经毫不掩饰了,“周扒皮,扒皮周,周扒皮张嘴就吃血肉。”路霄看向周贯,眼神中满是厌恶,“不知道这句童谣,周县听起来可否熟悉啊?”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刚刚还能勉强维持住身形的周贯,此时已经彻底被吓破了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稽首告饶。
路霄却丝毫不理周贯,再次端起茶碗,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像之前那般学着品什么茶,而是像那些口渴的平民们一般,一饮而尽。
“行了,起来吧。”扔下茶碗,路霄站起身来,面上毫不掩饰自己厌恶之情的开口说道,“虽然你贪得无厌,但念在你这些年来只不过是贪财,还不至于为了钱财去破家害命,这一回就暂且饶了你。”
“多谢路百户开恩,多谢路百户开恩。”对本以为自己这一次肯定死定了的周贯来说,路霄的话不吝于是天籁之音,因此他连忙向路霄谢恩。
“快点起来,”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周贯,路霄的脸色又黑了几分,“这一次本官还有事要靠你去办。”
“路百户尽管吩咐,下官一定尽心尽力。”听出路霄语气之中不快的周贯,急忙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无比恭敬的躬身回道。“哪怕是倾家荡产也定然会完成路百户的大事。”
“哼,你以为本官像你那般贪婪吗?”路霄忍不住怒哼一声。
“下官不敢,下官不敢。”周贯自知失言,躬身连道不敢。
“我这一次之所以会前来新安县是因为遵循左千户的命令行事,而那悦来客栈便是任务,之前我的考虑和做法有些不周密,以至于现在新安县内已经有人开始怀疑起我的来历,所以,为了弥补我的过失,这一次,我需要你的协助。”
“路百户请吩咐。”周贯自然不敢有什么推辞的想法,连忙开口应承道。
“我需要你帮我宴请新安县中有地位和那些有钱的富户们,然后给我安上一个足以打消他们怀疑的身份,你明白吗?”路霄说起这件事来,面上似乎有些不情愿,但也许是考虑到上官以及其他的压力,他却不得不这么做。
“这个简单。”听到路霄这么简单的命令,周贯稍稍楞了一下便连忙点头回道,继而又颇为小心的主动开口向路霄询问道,“那不知路百户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