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出了不少纰漏,乃至于自己也险些身处险境,可是能除掉徐锦非,皇帝还是分外高兴。对于花满溪的悲怮,他倒没什么怀疑,一个只会做菜的女子,失去了丈夫,就等于失去了倚靠,哪怕是哭昏过去,也是应该的。只是可恨另一波势力动机不明,意图不良,非得揪出来不可。
皇帝呆在暂时的行宫里,面色时喜时悲。这一处北山行宫修建的时日长久,大部分都是木头搭建,并没有那么奢华,却透漏出一股清新温和的老房子气息来,让他时刻忙于算计与残暴的心,也得到了一丝的平静。也仅仅是一丝罢了,他独身一人呆在廊前的长椅上,只允许小郡主给他送茶喝。
花满溪自从醒来以后,就不大和人说话,每天安安静静的,目光空茫。给东西她就吃,给水喝下去一半,又全部吐出来,喂酒才能昏睡一小会儿。着实是吃尽了苦头,为数不多知道真相的人,例如沈绍,也不得不赞叹一句,别看人家不会武功,这幅情态,谁看了不是望之心痛,不敢多言。
尽管还没有回到镇国公府,可她已经不再穿那些鲜艳的衣裙了,而是素衣长发,发髻上还别着一朵淡白色的花。人人都看得出来,她是一棵被蛀空了心的树,表面的繁盛已经开始泛黄,安静地等着被拦腰截断,或者自己倒下去的那一天。
花满溪自己暗地里也龇牙咧嘴的,要哭不难,可是要忍住,每天吃不好睡不香的,委实是有点为难她一个厨子。她不得不吃了一点泻药,幸好分量控制得较为巧妙,才不至于让自己虚脱,只是看起来十分憔悴罢了。不过这样也有一点好,众人瞧着她以后也就是个寡妇了,一半觉得她可怜,一半觉得她晦气,都没人让她掌勺做菜了。
花满溪乐得清静,这下连出去应付人情世故都省了,整日只要窝在帐篷里休息,别看小模样略有憔悴,都是睡久了不修边幅,闹的。皇帝对她的观察有限,倒是吩咐仵作仔细地检验尸体,从他常年行军的老茧,到满身的伤痕,还有右手小指头的一处挫伤来看,仵作也判断,这就是徐锦非的身体。
至于脸,被狼啃去半边之后,还被火烧的焦黑,就算是大罗神仙,也不能用肉眼认出来啊。皇帝确定了以后,就不再拘着花满溪,甚至吩咐她可以提前回程,还准了她接下来的秋祭也可以请假不去。来年也会有秋祭,但丈夫身亡,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就是天大的事了。看着花满溪现在的状态,皇帝都怕在祭典上,吃到什么烧焦的猪腿。
已经很难吃了,花满溪还是不要来火上浇油的好。
人既然死了,皇帝不介意多做一些表面功夫,例如赏赐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还题一副哀词,一并藏与棺内,甚至赏赐了一件玉衣。玉一贯是王公贵族的象征,这玉衣就是由无数上好玉片,穿凿牵引而成,精美非常,据说此物穿在身上之后,可保阴间富贵,数百年之后,又是一个好投胎。
对于这些,花满溪不可置否,但是穿在那位死士身上的时候,她还是难免有一些感伤。哪有真正天衣无缝的骗局?仵作检查必是十分小心,这位死士恐怕做了不少的准备,不光是身形差不许多,连一些细微之处,都做了处理,若是揭开那种已经斑驳不堪的脸,恐怕连面部都跟那张面具一模一样。
风光大葬,虽然只是一个死士,但敬他不畏生死。花满溪垂着眼睛,看着棺材在灵堂里摆足了七日。她一个人坐在蒲团上,汪诗诗偶尔也会来陪她。她好像隐隐约约察觉了什么,所以既不安慰,也不多问,只默然地跟花满溪一起坐在蒲团上。偶尔给她念念诗词和佛经。为此,汪大小姐还挽起衣袖,给她做了一碗面。
为此花满溪倒是一笑,调侃她道:“每次都是我给你做面,这会轮到你了,怎么也不想着做饭?我要求也不高,一碗蛋炒饭足矣。”汪诗诗轻啐一口哼道:“你自己可是说过的,蛋炒饭,最简单也最难,却要我做。若是做砸了,岂不是出丑,本小姐可不做亏本生意。对了,我刚从沈绍那里回来,他叫我把这个东西给你。”
汪诗诗打开细长的礼盒,里面只有一支上好的小羊毫。她没有多言,只拍了拍花满溪的肩膀。待她拿着托盘出去以后,花满溪摸着那支羊毫,四处敲打,扭转了一下,最终悉悉索索一阵响动,从里面倒出来一卷纸条。沈绍清俊字迹一如其人:三月之内当动,暂闭天鲜楼,或改为一旬开放一日。
花满溪将纸条放在火烛上烧透了,才轻轻呼出一口气来。沈绍其实说的很有道理,现在的情况,如果她继续频繁出现在天鲜楼,反而容易引起皇帝的怀疑。她也早就想向更高级的会所转变,倒是可以试一试。若是以后都处理得好,每年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可以维持三月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明日就要扶着灵柩去城外,镇国公府财大气粗,陵墓也定在紫金山附近,是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镇国公对于徐锦非的计策,自然是更为清楚,也只是在背地里叹了一口气,感觉像郁结多年的一件事,已经有了连根拔起的趋势。他所能做的,就是配合自己名义上的儿子,实际上昭王的后裔,来完成这一切的布局。
花满溪这几日容色素淡,见谁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