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萱说的何尝没有道理,倒让南谨言愈发头大,虽说自己这个小舅子实在是文不成武不就,可是谋杀皇亲国戚,哪怕是无意的,也是大罪,三弟那儿虎视眈眈,巴不得他折断臂膀,好把他的势力吞下呢。林之诚倒是个实干的,颇有几分本领,若是舍了他,恐怕以后也没有脸面,私底下再喊一句老丈人了。
他连夜起灯,和较为信任的一十八位谋士坐酒商谈。还有两三位向他禀报,说是三皇子最近在江南地区搞新税法,虽说动作小而隐秘,到底也不是无人知晓,皇帝的人也看着呢,就等着看效果。在这个档口说,实在不能再出事了。南谨言犹豫了半天,还是下定决心,力保林之诚。
就算暂时降职也无伤大雅,父皇还有几年好活?到时候他坐上那位置,照样可以把林家调回来。只是调远一些的话,他还有把握,可以把手伸到边关去。徐锦非的兵权是定然要收回来的,到时候谁不想分一杯羹。南谨言心思急转,想的几乎头痛欲裂,旁边侍童倒了第五碗茶下去,太子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再添了。
众谋士有了定论,一一敛襟告退,南谨言疲倦道:“睡一个时辰,等会叫孤去上朝觐见。”
今日风雨欲来,整个宫廷笼罩在一片沉重的乌云下,半路就哗啦啦泼起了大雨。天公不作美,众臣也不可能乘车入殿,一时小太监们急急奔来,为诸位大臣撑伞,一些老迈的臣子还要俯身,叩谢皇帝体恤臣子。
皇帝面色不大好,但精神还算振奋,待众人一一禀告了一些不咸不淡的废话,例如每年都有的水灾,盐税法问题,东南沿海的商贸,还有最近两个州的边境纠葛,等等等等,有大有小,无一不刺激着皇帝的耳朵。要不怎么说皇帝难当呢?解决了两个问题,立马就有三个问题冒出来。最可怕的是,前两个问题埋下的一点祸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冒出来。
九王被刺杀,当然了,实际上应该归为失误一案,也早就递到了皇帝陛下的案头。皇帝面沉如水,看不出一点波澜。太子党里有一位大臣,乃是四品的中书侍郎,谨慎地出来探路道:“启禀圣上,九王被刺一案,已移交刑部处理,本案案情并不复杂,但臣有一言,并非开脱,却要为卫国公府的公子一讲。”
皇帝点了点头,脸色看不出什么息怒,那中书侍郎便小心翼翼继续道:“林氏玉衡一子,虽年少纨绔,可平日里也无什么大错,听那些作证的小二们,是九王爷先行挑衅,况且两位都喝得较多,若是真正论起来,应该算是过失伤人。卫国公林之诚一贯是个实干的,也作出过不少功绩。只有独有一子,就难免溺爱了一些。还望圣上据实以察,宽大处理。”
站在太子附近的几位也应和了两声,右边却有一位大臣出列,南谨言用着余光,看出是与徐锦非有些来往的一位御史大夫,素来刚正不阿,极难对付,御史台这帮子人,就好一直言进谏闻名,有时候书生意气上来,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心里顿时咯噔了一声。那人躬身一礼,语带讥讽。
“难道一句无辜,一句醉酒,就可以轻轻揭过?九王以前也有实打实的功勋在身,若是对林玉衡不加严惩,如何能正朝纲?若是人人都以一句醉酒误事不负责来推脱,那我今日喝了酒,难道就能去这位大人的府邸里胡闹了?卫国公为人有才,教子却无方,更应该好好梳理,反省己身才是。不但不能公平公正,竟还想着推脱开责,岂有这样的道理?”
林之诚也坐不住了,格老子的,这件事本来就让他面上无光,但太子党羽众多,他想一想,怎么着也能捞个活命,这御史大夫言辞犀利,还真想把他的独苗斩断了不成。他出列,叩拜在地,结结实实就是三下,又道:“吾皇在上,林某一片忠心,苍天可见,教子无方,自请引咎辞职,只求圣上看在一片父母心上,得以成全。人死不能复生,何故多搭一条性命?”
南谨言大步出列,装模作样把林之诚扶起来,又叹息道:“卫国公快快请起,父皇乃是仁慈之君,岂有从重惩罚的道理。父皇,儿臣也有一言,这林氏玉衡,虽是顽劣不堪,倒也协助儿臣做过一些事,譬如西南马商那一次,亦是他舍命相救。”南谨言边说,心里也在摸冷汗,心中暗道,小舅子啊小舅子,为了救你一条小命,孤这回可也是豁出去了。
众大臣开始议论纷纷,一小波属于吃瓜看戏,太子党没兴趣拉拢,其他党派也没兴趣去。三皇子南谨为神色微动,却没有急着出列进言,显然还在考虑什么。
吏部尚书出列道:“启禀圣上,古语云,圣人有仁慈之心,也行风雷之举。既然卫国公如此紧张爱儿,也应当给一个机会。若是削去爵位,贬作平民,臣认为,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听了前半截,南谨言还以为是自己这边人,听到后半截,好悬没站出来,把这吏部尚书一脚踢飞出去。
南谨言心情不太爽利,正要上前,为林家争取一个只是降职远调,那新任的兵部尚书朗青却一伸手,将他拦了一拦,摇了摇头,自己出列。这新人也挺不错的,危急时刻,还知道顶在主子面前。南谨言十分满意,正要听些说辞,朗青却叩拜在地,高举一叠奏折,清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