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松早已下定决心——他要做一个直臣。
当然,作为江北徐家嫡系子孙,他在大周也只能做一个刚正不阿的直臣。这样至少有文官愿意利用这种正直,让徐世松的工作更容易一些。
若是徐世松有一点阿谀的意思,那些自诩正人君子的文官一定会跳出来指责他图谋不轨。
所以现在徐世松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是直来直去,明确坚持自己的看法——好在他本来就是这个性格,当初敢在徐家长房的内部会议上违逆自己的父亲,现在在大周的朝堂上违逆隆道皇帝的意思也符合他本人的性格。
那种一条路走到黑,说难听一点就是愚忠,儒家极力赞扬的传统武将性格。
如果给他个机会,徐世松丝毫不介意做岳武穆,虽然他不知道岳武穆是谁。
何况徐世松妻子是公主,隆道皇帝的亲妹妹,做了岳飞他的孩子也不用做岳云,这对他这种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徐卿,朕想问你,如果你没有北伐战胜你那个叛逆弟弟的能力,朕为何要把全大周的精兵都给你指挥?”
隆道皇帝的话有些诛心:
“朕曾经那么信任你那个三弟,朕主东宫的时候就对文相公说过他是天下武人楷模,可他叛变自立了!”
“朕也曾那么信任你的五弟,那一天他杀戮虽然过甚,但朕还是信任他,认为他是个敢任事的儒将,为此还让他开拓荆湖,可他也是个叛逆!”
“朕现在信任你,把大周全部精兵都交给你,你能配得上这份信任吗?”
徐世松苦笑着摇了摇头:
“陛下,有些话,只有臣合适跟您说,也只有臣这样的人会跟您说。”
“江北本来就是自立的,他们的一兵一卒都是自己招募自己养活,当初大周放弃他们撤到江南,江北受到鞑子侵攻的时候大周也没有帮他们,是他们自己顶过去的。这种人怎么能说是叛逆?”
“我那三弟,他是治世能臣,乱世枭雄,大周既然放弃江北,把他扔在江北的乱世中,他做个枭雄很正常。”
“至于徐世柳……,如果陛下您还是任由劣绅侵占军士田土,以军士为奴,以军士亲眷为婢,这样的人肯定今后还会不断出现,而且臣敢保证那肯定不是徐家人。”
“你是说朕薄德?”隆道皇帝问。
“不是,臣想说,过去的事都让他过去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弥补过去的错误。”
徐世松正色道:
“臣是不会附逆的,不过臣一个人不附逆没有用处。”
“陛下,北边进攻夏国是件好事,这能给我们很多时间。”
“我二叔和三弟是以驱逐鞑虏为基立国的,所以他们必须把周边鞑虏都打一遍,就算他们灭了夏国,今后还会去打蒙兀人,不管江南对他们有多少吸引力,打败这些鞑子前他们肯定不会南下,这对我们来说都是机会。”
“但这个机会不是说我们可以在他们北伐西征的时候抄他们的后路,那只会把天下人心推到江北去——现在已经有这个趋势了。”
“我们需要做的是理清内政,趁现在重整军备,只有国力军力都不次于江北,下次我们才有可能抓住真正的机会。”
“重整军备需要多长时间?”隆道皇帝紧紧捏着拳头,低声询问。
“如果我们上下一心,大概需要十年。如果做不到,那就永远做不到了。”
……
徐世松现在就住在临安,他本来是想去江淮居住的,因为那里离可能的前线最近,也更容易靠近训练他的江淮新军。
不过他虽然已经做到枢密使,却还是“监视居住”,隆道皇帝给了他军权却不让他靠近军队,因此只能在临安住着以让大周天子安心,然后遥控前线军队的改编训练工作。
这很麻烦,事倍功半,然而徐世松没有别的办法。
觐见天子,好不容易劝他打消了趁江北正在发动灭夏之战的时候北伐的念头,徐世松回到自己的家中——一座江南风格浓郁的园林,小桥流水、鸟语花香,大周枢密使的心情终于变得放松了一点。
他的妻子,仁福公主正带着一双儿女在等他。
徐世松只有公主一位妻子,没有妾室,也从未眠花宿柳。
因为需要遥控他的军队,因此他没有属于自己的办公地点,于是干脆下了朝就回家,在家里办公。
很少跟人出去喝酒,也从不参加官员们的娱乐活动(他是武将,再说这种活动通常都有姬女作陪),一副搁在现代社会也足以称为好丈夫的形象。
因此仁福公主赵香云与徐世松之间的夫妻关系一直好的不得了,他们在这间属于官产的别院里,只维持最低限度的仆佣,以及公主自己从小用到大的宫女和太监。
每天徐世松下朝,公主都是这样等他,相当的相濡以沫。
“夫君劝住皇兄了吗?”
徐世松工作上的事从不瞒着赵香云,因此仁福公主知道他今天进宫做什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