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一位皇帝在位十三年其实并不是什么问题,一位皇子当十三年太子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毕竟不是三十年太子,况且另一个时空还有等了六十年都没等到王位的可怜孩子呢。
只是在场的众人都不会误会文相公话中的意——他已经对建兴皇帝失望透了。
果然。
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之后,文介甫的语气变得愈发坚定。
“若是皇上一意孤行……”
“尹伊霍光之事,臣能为之!”
几个年轻的主战派官员都不在说话了。
自己这一派的领袖已经下定决心,作为骨干成员,他们现在不应该再为别的事分心。
尹伊霍光之事毕竟不是那么好做的。
成功了他们就是社稷功臣,一步跨进政事堂,进入宰执行列都不是梦想。
若是失败了……。
呃,其实失败了也没啥,大周还没有开过杀文臣的先河,最多不过是流放岭南。
虽然岭南的气候对体弱的文人来说是一大杀手,不过只要不死,总是有复起的机会!
毕竟,越年轻的皇子,对金人的恐惧心理就越淡。
那些南迁之后才出生的皇子,只听父辈口耳相传,都很难理解金人的威胁,却能感受到收金人欺压的耻辱——他们是主战派天然的政治盟友。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试一下?
反正主战派的目标不是更替赵氏皇族。
“今天就这样,各自去准备吧。”
文相公一挥手:
“老夫也要去睡一会,人老了,不比你们年轻人能熬夜。”
“父亲,徐世杨毕竟是杀了人,两国交兵还不斩来使呢,他这可不是去人市杀几个人伢!若是临安府找上门来,如何应对?”文仲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等包龙图找上门来再说。”
文相公满不在乎的说道:
“他这个人虽然在老夫与秦相之间不偏不倚,可也最喜欢听民间的声音,他会给老夫留出世杨留出时间的。”
“明日一早,请世杨他们吃过早饭,就直接回江北去吧,世柳的拜师宴他是没机会参加了,只要早点离开,包龙图也不会为难他的。”
“是,明日一早我就提醒他。”文仲很快答应下来。
他确实觉得,徐世杨早点离开是件好事,否则指不定这家伙还会去杀什么人呢。
……
“世柳,你这位兄长的脾气太暴了,不像我等同路人。”
众人走后,文相公留下徐世柳,幽幽的开口问道:
“若是将来他野心膨胀……,你有办法制住他吗?”
“老师,家兄确实暴躁,不过这正是他之所以无法成功的缺点——因为他武人,无法收天下士子之心。”
徐世柳笑着回答:
“若是老师担心他之后做些什么……,老师,学生说句实话,大周中兴的关键不在于别人做什么,而在于我们这些君子做什么。”
“若是吾等君子各自奋起,我三哥一个武夫又能做些什么?”
“若是吾等不能……,有没有徐世杨又有何区别?”
“奋起啊……”文相公感慨的长叹了一声。
“是,奋起,若是一切顺利,明年老师再次入相,学生想重整军备!”
“自古主持变革者都没有什么好下场,那商鞅……”
“秦因此而兴!”徐世柳坚定的说道:“学生虽万死而不辞!”
“你是个好孩子啊。”
文相公长舒一口气:
“那老夫也再扶你们一程,奋起一次!”
……
“文相公为何突然做出这种决定?”翁书平问。
在离开文府的路上,他与章明义的轿子紧贴在一起,两人隔着轿帘小声讨论着今天发生的事。
“无外乎去金陵的这几天,徐世柳跟他说了些什么。”
章明义回答:
“徐世柳毕竟是江北来的,虽然也是文士,但遇到问题,喜欢快刀斩乱麻倒也不奇怪。”
“我还以为他是自己人呢!”翁书平恶狠狠说道。
“他就是自己人。”章明义回答:“光复中原本就是我辈梦想,他只是做的急了点!”
“哼!”
翁书平冷哼一声。
他加入主战派可不是为了什么北伐中原。
那只是因为他自认为看清了朝堂的本质,最终主战派一定能压倒主和派掌权而已。
毕竟,现在朝堂上的主和派大多是些经历过南迁的迟暮老人,而主战派虽然不在朝堂,但年轻人较多,几个皇子也都是初生牛犊不畏虎,比较倾向于主战派。
这种情况下,为了将来能成为宰执一员,现在忍耐一段时间对翁书平来说根本不算个事。
这也不能证明翁书平的平生志愿就是北伐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