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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罗(1 / 2)

因太医所估预产期在腊月下旬, 故自腊月二十日始, 皇帝就成日期待兴奋得很,又由于时至年底, 朝事轻松,官员们也将休假,皇帝不再每日被繁冗朝事拘束, 遂成日与温蘅, 还有他已出世、未出世的孩子们腻在一起, 时时刻刻心怀期待地,等待着他与温蘅第二个孩子的到来。

这一胎,皇帝原以为他照顾得极好,毕竟与怀晗儿时相较,温蘅怀孕三月时, 孕吐并不厉害, 再往后五六月时,腿脚也很少抽筋, 至七八|九月时,也一直非常稳妥, 没有太多的不适, 也没有提前早产, 一切看起来,都近乎完美,令人安心,只需静静地等待着分娩时刻的到来就好。

可这分娩时刻, 却迟迟不来。

在等了好几日,仍等不到孩子出世后,皇帝安定期待的心,又止不住慌张起来,他一天七次地私下问太医,太医都说孕脉正常、娘娘身体安好,说婴儿比预计分娩日迟上几天,也并不是什么罕见之事,他再看温蘅,看她确实如太医所说,精神身体安好,应无大碍的,可他心中的紧张害怕,就是消不下去,不仅消不下去,还随着分娩日一天天推迟,越发如潮漫开,占据了他的全部心海,令他日夜寝食难安。

……当初阿蘅早产之前,也是看着一切安好无碍,他在去见明郎前,回身看她映窗的清影,心中温暖安宁,放心离去,结果没过多久,就突然听到了那样可怕的消息,望着阿蘅面白如纸、昏迷不醒地躺在榻上,虚弱地像是一缕淡薄的轻烟,随时会飘散在这无情尘世间,心中痛如刀绞却又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她差一点就与腹中的晗儿一起,彻底地离开了他……

……那时深入骨髓的痛苦害怕,他到现在,也不能忘却半分……

越发忧惧的恐慌,随着时日渐移,越发凝重地覆盖在皇帝心头,可他却不能在阿蘅面前表现出半分,仍要像以往一样,每日里高高兴兴地同她讲如何期待孩子的出世、为迎接他们孩子的到来做了那些准备、给孩子准备了多少小礼物等等,努力表现地一如从前,不能让有孕在身的阿蘅,受他紧张情绪影响,为此心乱不安。

但这般表面上极力安定,内心深处却极度恐慌,连日的折磨下来,皇帝清醒时尚能在人前维持如常,可等到夜里入梦,那些绵延不绝的恐慌忧惧,便难以抑制地在心头漫开,勾缠成可怕的噩梦,拖着他往深渊下沉。

寒冬腊月的深夜里,皇帝满头大汗地惊醒,下意识去搂身边女子,寻求抚慰,却猛地发现枕边无人,恍惚间以为梦境成真,登时惊惧得腾身坐起,后背冷汗淋漓直下,一时分不清是幻是真,匆匆撩开帐幔,就要急声呼寻他的爱人时,见温蘅就坐在不远处的檀桌旁,手握着茶杯朝他看来。

皇帝趿拉着鞋急步上前,身影微晃了晃即紧走到温蘅身前,他望着灯光下熟悉真切的面容,急躁如狂的心神,在这如越山海的匆匆数步中,略略平定,薄唇却仍是微微|颤|抖,像有许多话想对她说,但最终说出口的,只是努力寻常的一声轻问:“……睡不着吗?”

温蘅轻晃了下手中温热的茶杯,“有些口渴,下来喝点茶。”

皇帝慢慢在她身边坐下道:“口渴将朕唤醒就是,朕下榻倒茶给你喝,你身子沉重,上下榻不方便,万一磕绊摔了怎么办”,说着手搂住温蘅,将她拢入怀中,轻亲着她的脸颊,与她贴面相靠,将手拢得更紧。

“又不是第一次怀孕了,哪有那么娇弱”,温蘅看皇帝面上有汗,额前几缕头发都湿绺在一起了,怔问,“怎么出这么多汗?”

沉默的皇帝,还在暗想理由,就听温蘅轻声问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皇帝勉强一笑,本欲糊弄过去,却见温蘅轻|抚着隆起的腹部,温柔低道:“不用怕的,孩子依恋母亲,在我腹中多待几天而已。”

……她虽看似不大关心外事外物,但其实心细如尘,一双剪水眸子,能静静望到人的心底,他日常的情绪变动,怎会瞒得过她呢……之前种种努力掩饰恐惧、努力如常之举,在她面前,也都是无用功罢了……

皇帝涩着嗓子沉默须臾,将温蘅抱得更紧,轻吻她的眉心道:“可是朕忍不住害怕,朕害怕会失去你和孩子……”

在对新生满怀期待的八|九个月后,皇帝第一次对她腹中的孩子,产生了不轻不重的怨气,他轻握住温蘅的手,与她一同手抚上那孩儿安眠的腹部,轻声嘟囔着劝说,“不要再躲在里面睡觉啦,快点出来吧,父皇和母妃,都想快点见到你呢,还有你哥哥,也天天趴听你的动静,期待和你早些见面啊……快点出来吧,父皇啊,为你准备了好多好玩的小玩意儿,你要再不出来,父皇就把它们赐给别人了……”

温蘅听着皇帝絮絮叨叨地劝说,唇际浮起笑意,温柔轻道:“晚一点也没事的,都说‘好事多磨’嘛。”

她指的是腹中孩儿晚产一事,但抱着她的皇帝,却想起了与她相识至今、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从从前的无望与怨恨,到如今的释怨与圆满,这一路磋磨,也可谓正应了这四个字了。

就如从前每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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