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暗暗叫苦, 可又实在有口难言, 被她那平静的眸光看得如芒在背,心里头急如热锅上的蚂蚁, 不知要怎么“自证清白”,又听母后笑接着她的话道:“是呢, 皇儿待女子宽和有加, 不是那等作贱欺压人的性情。”
皇帝见她静望着他的眼神, 似含淡淡讽意,在他脸上轻飘飘一瞄, 就这么轻轻地垂落了下去,像是全然信听了母后的话, 在心底认定了他是个一见到美人,就流着哈喇子、直勾着眼的“怜香惜玉”之人……
皇帝的一颗心,这下真是如搁在里油锅里炒煎,暗急无法,面上也快要灼出汗了,偏偏母子不同心,丝毫感受不到他忧灼心境的母后, 仍念着他的子嗣之事, 转对他道:
“你若不愿大张旗鼓地选秀, 那就不将选秀之事昭告天下, 只把皇帝欲纳新人的消息, 悄悄地透出去, 哪些世家有意, 就将女儿送到哀家这里来喝喝茶,你下了朝来请安时,顺便看一眼、说几句话就是了,若是有中意的,你就同哀家私下说一说,哀家这边,再通知下她们家里,就这般纳一两个你喜欢的就好,不弄得那么张扬,耽误不了你贤君明主的声名。”
皇帝哪里在乎外头的声名,他只担心她在心中如何看他,坚决拒绝道:“儿臣真的无意选秀,半个新人也不想纳,请母后不必再操心此事了。”
太后无奈地看着一脸坚持的皇儿,心想皇儿莫不是因为冯氏的事,对女子兴致淡下来了吧……
……原先在选秀时,皇儿直勾勾着一双眼,看看这个,瞧瞧那个,选美人选得无比认真,简直如在处理重大朝事,一丝不苟,可等将美人们选进宫了,他没过一段时间,就开始专宠冯氏,对其他美人,再无选秀时的热情,全都淡得很,就连在选秀时吟念《别君辞》、哭得梨花带雨、挽得君王心的陆氏,也没能分去冯氏半点风头,皇儿待她,也同待其他淡宠的妃嫔,没有什么区别。
……几年下来,皇儿对冯氏圣眷不衰,真真宠爱得紧,可这么一个占了帝王心的女子,看着婉柔淑顺,却原来暗藏着一颗歹毒之心,皇儿陡然间发现宠爱了数年的温柔美人,原是一条阴狠的美人蛇,怕不是对女子,都要有心理阴影了,一时之间,对女子兴致淡了,也能理解……
……只是,这子嗣之事,该当如何呢……
太后在心底叹息,对皇儿道:“你若真不想选纳新人,哀家也不会强逼,只是这子嗣之事……”
皇帝赶紧接道:“儿臣上心,儿臣上心得很,母后别急。”
太后看着他问:“那今年,哀家能听到好消息吗?”
皇帝硬着头皮,在母后和她的双重眼神直视下,实不知该不该点头,不点吧,母后说不定又要张罗着给他选秀,弄得他像个花心浪子,点吧,就说明他此后要常临后宫、游历花丛、广洒恩露,在她面前,也不是什么好形象。
左右为难的皇帝,梗着个脖子,如一只僵僵的呆头鹅,不知如何是好,好在就这么僵了一会儿,母后也不再追着问了,只叹道:“希望哀家今年能听到好消息罢。”
皇帝在心底暗暗擦汗,喏喏不语,如此又静坐了一阵儿,生怕母后眼看着他,记忆摇散,又扯出他的什么“花心帐”来,借口有朝事需要处理,紧着告退离了慈宁宫。
儿子走了,太后就将心思,放到女儿身上来,她看一旁的嘉仪,好久没出声了,愣愣地不知在想什么,抬手轻拂了下她的脸颊,笑问:“怎么了这是?可是听母后一直在说你皇兄子嗣的事,觉得被冷落了?母后也一直想着你,记着你的婚事,想着母后的嘉仪,什么时候真正长大,为人妻为人母呢。”
容华公主没心思关心皇兄子嗣的事,她心里,只有她的明郎表哥,故而方才坐在一旁,听母后和皇兄就着选秀一事,扯来扯去,渐渐听出神了,脑中浮现的,全是昨日见到的明郎表哥与那珠璎在一起时的画面。
明郎表哥对温蘅淡漠,她瞧在眼里,心里真是再欢喜不过,可明郎表哥与那珠璎亲近,她看在眼中,气在心里,气到不行,气到夜里睡不着!
明郎表哥这是怎么了,怎么喜欢的人,一个比一个地位低下,怎么就看不到她的好呢?!!
虽然知道珠璎那样的身份,连武安侯的妾都做不得,更别提娶为继妻了,但她就是看那珠璎碍眼,若她以后成为武安侯夫人,这珠璎成天妖妖蛰蛰地缠着明郎表哥,在她眼前瞎蹦哒,可不得把她闹心死!!
容华想得着急上火,好似自己已经嫁了明郎表哥,成了武安侯夫人,都把自己身上背着的婚事给忘了,这下听母后陡然提起,忽然间回到现实,就像从云端跌到了地上,从甜蜜的痛苦中醒了过来,登时心头一沉,为自己忧心忡忡。
她才不要嫁给温羡!
可恶的温羡!可恶的温羡啊!!
容华公主低着头,不让母后看到她脸上愤恨的表情,双手暗绞着衣角,如在狠狠拧绞那可恶的温羡,暗暗泄恨。
太后看女儿低着头不说话,好像被说中了心思似的,双手绞着一角衣角,似是小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