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心设局被完全打破,安排的人手也全部失踪,华阳大长公主疑心“破局”的是儿子,等着儿子对她的质问怒火,但儿子每日仍如从前一般,对她恭恭敬敬,并没有什么不同,以致她不由暗思,难道儿子并不是她所想的那般“没出息”,而是心思深沉,能藏能忍?
至于温氏,也像是什么都不知道,每天仍是恭恭敬敬地晨昏定省,这日,太后寿辰,因非整数,出于体恤民情、节省开支,也不想大办,只请皇家女眷入宫宴乐,温氏在清晨省视问安后,便侍站在梳妆台旁,要亲自帮她梳发上妆。
华阳大长公主格开她的手,凉凉道:“一品国夫人的手是何等金贵,能从乡野小吏之女一跃成为一朝国夫人的,更是史所未见,我当把你好好供起来,以供世人瞻仰,哪里敢劳烦你为我梳发上妆?!”
温蘅被婆母这番夹棍带棒的讥讽言辞,窘得脸皮涨红,但还是讷讷道:“……儿媳侍奉母亲,是应该的……”
“不敢当”,华阳大长公主嗓音嘲讥,“你的这双手,还是继续去抚琴作羹汤,想着法儿地去勾明郎的魂儿,让我们母子继续离心好了。”
温蘅听着婆母这样的冷讽之语,手里攥着金发梳,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静默随侍一旁的碧筠忽然开口,“夫人纯孝侍母,大长公主为何不肯领情?”
华阳大长公主大怒,双目如电,刺向那个容貌素净的侍女,“大胆!!我与她说话,你一个小小的婢子竟敢插口?!!”
碧筠依然是不卑不亢,“我一个小小的婢子,也知道人待我以诚,当回之以诚,知道子媳孝顺,翁姑慈爱,才能家和万事兴,大长公主为何不知?”
华阳大长公主身份尊贵,还从没被人这样呛过,尤其居然还是个小小的婢女,她一大早的,被气得脸色发白,一拍桌案,“来人,把她拖下去给我掌嘴!打到她说不出话来!!”
碧筠一向沉静少言、谦恭有礼,温蘅也不知道她今儿这是怎么了,赶紧拦在她身前,向婆母求情道:“母亲息怒,是我管教无方……”
“我看就是你管教无方,这些话都是你教她说的吧!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奴才!!”
华阳大长公主怒气难平,仍是指着手底下几个嬷嬷去拖打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侍女,但碧筠直直地站在原地,也没见她做什么,那几个去拖拽她的健壮嬷嬷,竟都接连摔倒在地,“哎哟”不起,碧筠静静地直视着华阳大长公主道:“奴婢是陛下赐给楚国夫人的掌事女官,平日一切,只听楚国夫人差遣,要打要罚,也只有楚国夫人能动手。”
华阳大长公主真是有生以来没遇过这样的事,气得要自己上来动手,“我就不信,我教训你一个小小的奴婢,陛下还会问罪我这个姑母?!!”
温蘅见状,赶紧去拦,华阳大长公主哪里管她,直接推开了温蘅,她扬起手掌,凌厉的耳光还没落到这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侍女脸上,就见她昂起头、冷冷地望着她道:“此事陛下不会问罪,那别的事呢?”
华阳大长公主莫名觉得她这话别有深意,顿住了手,碧筠继续泠泠道:“陛下与武安侯情同兄弟,也希望武安侯府家宅和乐,无人妄生事端”,她略顿了顿,声音放低,“有些见不得光的事,陛下为武安侯府声名着想,不愿揭露人前,大长公主以为呢?”
温蘅怔怔地望着这剑拔弩张的两人忽然都不说话了,而后婆母缓缓放下了手,回走坐回了镜台前,碧筠将方才被推摔掉地的金发梳,捡起擦拭干净,双手递呈予她,温蘅看她一点也没方才的气势了,眉眼复又沉静如水,心中纳罕,接了那金发梳在手,走到婆母身边,为她梳发。
婆母这回既没伸出手来格挡,也没什么讥讽言辞,只是无声地对望着镜中的面容,神色凝重,幽晦的眸子中,似蕴有愤怒不甘,但又像是无可奈何,只能生生忍下这口气。
能教她这婆母这般“忍气吞声”,温蘅简直如见太阳从西边升起,她打算回头问问碧筠、怎么今日忽然这么大气性、还能叫大长公主“吃瘪”,现下要紧的,是赶紧陪着婆母入宫赴宴,莫误了吉时。
太后寿宴,只请了一众皇家女眷、朝廷命妇,在场唯一的男子,就是当朝圣上了,宴上歌舞升平,众人陪着说笑,吉利话儿说了一筐又一筐,但太后就是不大高兴,只因容华公主似是早起时突然身体不适、没有前来贺寿。
太后心神不定地在宴上坐了一阵儿,还是忍不住起身道:“哀家去看看嘉仪……”
皇帝忙笑搀着母后坐下,“母后别急,先将这支舞看完,这支舞可是嘉仪特意命教坊司排练出来,献给您的寿礼,您不看完,也是负了嘉仪一片心意不是,要是您看完这支舞,还想去找嘉仪,朕陪着您去……”
太后只好耐着性子坐下看舞,宴殿中央,罗裙翩翩的舞女们扮作云端仙女,正向王母娘娘进献仙桃,一只彩纸所糊、硕大无比的粉白寿桃,随着“仙女们”的窈窕舞姿,被推送到太后凤座下方,太后心系容华身体,哪有心思看舞,正觉心烦意乱时,忽听宴上一片惊呼,原是那寿桃突然如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