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怪兽?”抽象成这样,看不出来了,只觉有趣。
“饕餮。”赵丰指了指怪兽的长角,大嘴,铜眼和肥肚皮。别的灯笼里都放一盏灯,这只却要放两盏,光芒正好从怪兽的两只大眼里绽出来,很凶猛却也很可爱。
风灵昭嗤地一笑:“好,我要了,多少钱?”伸手去腰间拿荷包。
“不用钱。”赵丰摆手,“卖不掉,送你了。”
风灵昭妙目在他身上一转,笑意微敛。赵丰当然在说笑,这么有创意的灯笼只要摆上墙,分分钟就会被人买走。这灯笼样式繁复,看起来很不好扎,若非特地为她所制,赵丰根本不用费这么大力气。
她不喜欢那些个花团锦簇的灯笼,他记得,才为她特制了这一只。
赵丰旧铺子刚被烧掉不久,原先扎好的灯笼付之一炬。手里这盏灯,必是最近新打的。何况他最近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兀自要偷空编制这么繁复的一只灯笼送她。
她将垂落的发丝挽到耳后,才轻声道:“多谢。”
“好,走吧。”赵丰立刻披起外衣,“想好去哪家馆子么?善和楼?”
沿灯笼铺子往外走百步不到,就是善和楼了,这条街上最高档的酒楼。在那里吃顿饭,能吃掉赵丰三天的收入,但他并没有半点舍不得。
“看来你最近收入颇丰。”风灵昭眨了眨眼,打趣他,“连善和楼都敢去了。”
“偶尔一回,不伤筋骨。”他实话实说,并没有打肿脸充胖子。
风灵昭却往反方向一指:“陪我去翻个煎盘如何?”
“啊?”那东西味儿不错,经济实惠型,但是烟火气息太重,堂堂风九小姐吃得惯么?
“你不喜欢?”
“喜欢,都喜欢。”赵丰给铺门落了锁,陪她一起往街尾走。
此时的春明城已经褪去隆冬的严寒,河流重新流淌,但早晚还有几分料峭之意。两人走过一段河边小路,夜晚的河水平滑如镜,倒映着岸上的灯光。
那光温暖又柔和,照得人心里熨帖,才有勇气直面前方的黑暗。
风灵昭提着那盏饕餮灯,嘴角不自觉弯起弧度。偶有路人走过,望见美人配奇灯,都是频频回头。
走在她身边的赵丰却觉得,灯笼里的光跳跃在她眼里,生动又俏皮。
风灵昭向着对岸一指:“都这个时候了,那里好似还热火朝天。”
赵丰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果然与两人所行的暗道不同,对岸灯火通明,还有许多人影闪动:“那一段河道及岸线上要布置花灯,上巳节快到了,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
春明城的花灯遍布全城,但最大最好看的灯阵却在这里,依偎在天然的九曲河段,水陆齐上阵,方显灯会壮观。佳节愈近,匠人们当然要抓紧时间了。
风灵昭笑着问他:“比你的手艺如何?”
赵丰也观察过多次了:“未见全品,不好置评。我不能小瞧了天下的……”
“英雄”二字卡在口中,一时说不出来。会造灯笼,算是什么英雄了?
风灵昭像是未发现他的微尬:“春明城真该找你来做灯阵。”
“找过我,我给出几条意见,也不知他们采纳没有。”赵丰的心态却很平和。他来春明城还不到两个月时间,官方凭什么信任他?还是聘请历年来多次参办灯会的老匠人最稳妥。
“再过几天就见分晓了。”眼下灯阵核心区都被围挡,闲人免近。上巳节当天,大家才有游逛那里的机会,“对了,风大仙人可否告知,未来几日的天气如何?办灯会可万万不能下雨。”
多数灯笼都是纸糊的,哪怕是绢帛所制,浇了雨也要大失颜色。
风灵昭笑着瞟了他一眼:“当我是陆地神仙,五天以后的天气都能未卜先知?”
“你就是神仙。”赵丰正色道,“至少在我看来。”
风灵昭不笑了,敛起了笑容。
赵丰看不出她是喜是怒,正要开口,她已经拂了拂秀发道:“不会下雨,我看五天后的天气好着呢。”
不久,吃宵夜的地方到了。
这里原本是一片货栈,某个暴雨天被冲垮了围墙,货物也全泡了水。东家赔到裤底都没了,不得已连夜逃走,这货栈也无人维修,于是夜里就被附近的店家占为己用。
这一块平地能摆下十二、三张桌子,当然每张都比围棋盘大不了多少,再配上两个马扎就算是桌椅俱全,可以招待客人了。
桌子边上都放个炭炉。客人坐下以后,店家就往炉子里添上烧红的炭块,上头搁一个石盘。石头都取自附近高山上的青石,硬薄耐高温。赵丰挟两块大肥肉抹石盘,一会儿就被烤出了油,然后开始往石盘上放豆腐、肉条,甚至蛹子和郊野摘回来的狗地芽、马兰头都可以煎烤。
春明城有几口老井水质尤甜,配以本地豆子磨出来的豆腐清香软嫩,格外适合煎烤。本地人管这种石盘上烤食的方式叫作“翻盘”或者“翻豆腐”。
滋啦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