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寨,苍松院。
褚大娘看着蔑儿乞老可敦和一帮草原贵妇围观着七八个金帐裁缝或为田五娘量腰尺,或为她量裤脚,或测绣鞋。
田五娘静静的坐在那,垂着眼帘,面色淡然。
但是,若细细观察,还是能从她的面颊上,看出淡淡的霞色。
纵然是她,在十来岁时,也曾幻想过披上嫁衣的那一刻……
垂下眼帘的凤眸中,藏着一抹羞意,隐隐出神。
五娘在回忆过往的岁月,只是……
在她的记忆里,某人的面目实在是……
可憎可恨。
不过,她认为应该说顽皮淘气更好些。
如今长大了,不就改好了么?
尽管对外人甚至对自己,田五娘都能做到心如铁石。
可是对上林宁,这个师父和阿娘唯一的儿子,她却有着超乎寻常的包容心……
因为在她幼年最孤苦时,是阿娘宁氏,用她的温柔和善良,爱她如亲女,给她关怀,抚育她长大。
而明天,她就要嫁给阿娘之子了……
“哎哟!五娘真美啊!”
一草原贵妇在往田五娘发髻间簪了一枚胡宁阏氏送来镶嵌着红宝石的凤簪后,惊喜叫道。
田五娘从来冷面少语,又不施粉黛,从未笑过。
冰冷的气质,杀伐果决,让人很少留意到她的容颜。
但此刻,微羞的神色,再搭上奢华珍贵的首饰,一下将她衬的恍若月宫仙子。
一众妇人连连赞美,蔑儿乞老可敦更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大悲之后,她们也需要一场大喜来热闹番,洗洗心中的惊恐和晦气。
田五娘这次并没有嫌吵闹,任凭周围人喧嚣,凤眸看向了窗外。
一轮皎月升起,月光如水银铺地,但她的内心,却不似往常那般冰凉孤寂。
……
库房。
山寨大总管老孙头指挥着一众青壮们,将深藏在库房里的大红布和大红灯笼都搬了出来。
又将平日里连三当家胡大山都不肯给的酒水一坛一坛的全起了出来,准备大宴宾客。
孙伯到底年迈了些,虽紧紧盯着,可还是没发现,那一百坛大酒瓮,不知不觉中少了三坛……
“来,走一个。”
沧澜江边,江水滔滔,一堆篝火边,方智拎着酒坛,往酒盏里倒了满满一盏后,同对面的胡小山、周石、左义、李轩、曾牛等人一起举碗道。
还有一人,是周妮妮。
周妮妮见没人给她倒酒,大为恼火,自己倒了一盏后,强迫每人和她碰一个,然后才高兴的举起道:“走一个!”
一众人好笑,唯有左义从嘴里苦到了心里。
他忍了又忍,终还是没忍住,借着酒意问周妮妮道:“妮妮,听说你喜欢小宁,可他明天就和大当家的成亲了,你怎么办?”
胡小山憋笑道:“就是,妮妮,要不你别喜欢小宁了,小义不就很好吗?”
左义喜欢周妮妮,众人岂有看不出的道理?
唯有周妮妮一人从未往这上面想过……
毫无疑问,胡小山被周妮妮追杀了一遭,直到耳朵被揪的火红,惨叫求饶为止。
众人大笑罢,周妮妮见大伙儿都还看着她等答案,先是心里一虚,俏脸飞霞,随即却一扬下巴,毫不露怯道:“小宁本就要和大当家的成亲,不过又有什么关系?”
又有什么关系?
左义大惊失色道:“妮妮,你……你你……”
一句你要给小宁当妾到底没说出口,他真心无法亵渎心中最心爱的女孩儿。
却不想周妮妮红着脸咬牙啐道:“你什么你?我愿意,干你屁事!”
“劈啪!”
似一道晴天霹雳,将左义一颗柔弱的“芳心”劈成了粉碎,瞬间成了自闭青年。
他二话不说,直接拎起一坛酒,仰头灌下。
可是酒再辣,也压不住心里的痛。
方智看出苗头来,忙岔开话题,打趣周石道:“小石,你心里感受如何?”
胡小山等人齐齐大笑,这里惦记过田五娘的人不少,可被长辈揭穿并被无情“羞辱”过的,唯有周石。
周石面色臊红,不过倒有担当,反骂道:“你们笑个屁!好像就我一个似的……小智哥,当初你偷偷学草原话,为了啥?”
方智没想到引火烧身,拱手认输,苦笑连连。
一旁周妮妮挤眉弄眼道:“那个草原贵女,可是一直粘着小智哥哦。你们有没有发现,她和小智哥很有夫妻相呢。草原话学的好哦……”
“噗!”
曾牛一口酒水喷出,瓮声大笑道:“哈哈哈,妮妮姐,你是说她和小智哥都有麻子……哎哟!”
话没说完,脑袋上挨了一石子,转头看去,就见方智正红着脸,怒视他。
曾牛忙举手投降,再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