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道:“我来晚了,清州。”赵清州笑道:“伯牙还未死,子期怎么就说晚了。” 张云华不禁也跟着一笑,说道:“你呀,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说笑。”赵清州拉着云华坐到石榻上面,说道:“依云华的意思,这会我应该在这里痛陈冤情?”云华无奈地摆摆手:“我来之前,有一肚子的话想和你说,结果被你一打岔,已是忘得三三两两了。”赵清州道:“无妨,我一见你,你想说的那些话,我便已经都知道了。” 云华听见这句话,心中忽而升起一种痛楚,这个世上除了赵清州,恐怕没有人能这样了解自己了。这些年的相处,让他们之间的感情,除了情同手足般的无间还有一种相知甚笃的默契,那是一种无需言说便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的能力。想到这里,云华眉宇间的笑意顿时消散了,语气也变得凝重起来:“清州,那奏章的事情,你有眉目了么?”赵清州摇摇头道:“我是百思不得其解。” 张云华似乎已经料到赵清州的回答,他把一只手搭到赵清州肩膀上说道:“清州,我想问你两件事,首先,你那天把奏章交给长帆之前,有没有过目一遍;其次,那天夜里,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响动,会不会是夜里有人潜进书房给掉包了。”赵清州凝神细思了一下,说道:“我是看了的,当时长帆捧了奏折要走,我还叫住他,改了一个字,当时字迹还在的。至于晚上有没有人进来,我想不会,自从我中毒那次之后,长帆就一直在门外守夜,如果有人进来,长帆定然会有所警觉。” 张云华似乎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盘旋在了地牢的上空,令他觉得有些喘息困难。清州的案子,没有人能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看来如今要等待李卓然能从江宁查出些什么来了。 此时的江宁赵府,正在被一种紧张的气氛笼罩着,下人们进进出出,全没了主心骨,长帆站在院中,说了几句恩威并施的话,又让负责采买的朱大娘明日上街给大家买些小玩意和吃食,才勉强稳住了人心。可那些“老爷很快就回来了”的话,长帆自己说起来心上都有些发虚。他不知道这样的话还能管用多久,只能暗自期盼大家可以晚一些离开。 长帆垂着头回到赵清州的卧房,对李卓然说道:“李公子,大伙儿都回去了,这几天应该没事了。”李卓然坐在清州平日坐的那张椅子上面,抬起头来说道:“长帆,今日咱们去见的石信使,便是平日里给清州传递奏章的人,没错吧?”长帆点点头道:“正是的,这些年老爷的奏章,都是交给石信使。” 李卓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今日他说,但凡各地送去临安的奏章,都要在初月亭官驿汇集,再由皇宫里的人带进去。这话应该不假吧?”长帆道:“从前石信使也是这样说的,应该不假,李公子,您是怀疑石信使么?”李卓然忙摇摇头说道:“不是,我只是想理顺一下,那沓奏章在官家看到之前,经了多少人的手。” 长帆点点头道:“昨日听到官家震怒的消息,老爷自己也理顺了一下。”李卓然问道:“结果呢?”长帆道:“老爷说,从前他在宫里的时候,知道前去初月亭取奏章的昭宣使,都是百里挑一选出来的,直接听命于官家,他们彼此之间相互监督着,官家也是极信任他们的。所以奏章出了事,官家便毫不怀疑地认为是老爷玩忽职守了。” 李卓然把眉头紧紧地锁在了一起:“如果石信使若是清白的,昭宣使也是不会出错的,那错到底出在哪里啊?难不成那字自己长翅膀飞了?”长帆茫然地看着李卓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李卓然的目光在房间里面扫视了一圈,忽然说道:“长帆,你家老爷在江宁都有哪些人与他往来亲密,或者有过交恶?” 长帆细想了一下说道:“老爷平时除了常与王县丞商量政事,偶尔和于大人吟诗作赋之外,没什么朋友,这两位大人,从前您都见过的呀。”李卓然听到长帆提到于大人三个字,顿时想起来白天长街上于杭之的那副嘴脸,气道:“哪门子于大人,我看他倒是个见风使舵的于小人。”话未说完,就听见长帆忽然“啊呦”了一声。李卓然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 长帆着急地从前襟的衣服里面掏出来一叠折上的纸,说道:“李公子,刚刚小的提到王县丞,方才想起来老爷交代的事情。这是老爷昨天熬了一宿写的待办之事,让我今日去把这些交给王县丞呢。”李卓然站起来,从长帆手中拿过来那叠纸,说道:“让我看看这里面有什么线索。”说罢便将那叠纸展开来看。 长帆看到,李卓然的脸色骤然一白,仿佛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回去,忙问道:“李公子,怎么了?”李卓然目瞪口呆地将那叠纸摊在桌上,说不出话来:竟又是一沓白纸,空无一字。 “这是怎么回事?!”长帆叫了起来:“这不可能的,老爷早上给我的时候,我还看了,这上面所列之事,都排到明年了呀。”他着急地将这几页纸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嘘——”从惊讶里回过神来的李卓然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示意长帆不要继续声张。长帆立即会意,跑去将门窗关了个严严实实。 李卓然轻声道:“看来,不是这墨有问题,就是这纸有问题。”长帆也随着悄声道:“李公子,不会是纸的问题,毕竟这些纸和奏章,不是同一种纸。”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把目光都集中在了赵清州的贺兰石雕砚台上面。李卓然伸手,将桌上的一杯所剩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