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日,郭药师方面对孙途他们的照顾依旧周到,每日的酒食足够丰盛,城里的兵卒对他们也是客客气气的,至少和眼下涿州城内可能存在的粮食短缺问题相比,他们这些人确实过得很好。
但也就此而已了。因为除此之外,无论孙途提出任何要求,都被常胜军的人委婉拒绝,无论是他想见郭药师商议归降之事,亦或是在涿州城内四处走走,这些兵卒都只摇头不许,并托词说自家将军忙于公务,暂时抽不出时间来见他们,让他们暂且耐心等候。
如此一来,孙途一行都像是被常胜军给软禁了起来,这自然让人心中不快,更感不安,若非孙途强按着,只怕武松他们几个都要强行硬闯了。而他虽然心中明白这不过是郭药师为了掌握更多主动才定下的策略,却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感到急躁起来。
倘若只有他们这一方使者倒也无所谓,可现在又多了一伙辽人,情况就完全不同,不但变数增多,危险系数也将成倍增长,谁知道辽人会不会抓住眼下的机会与郭药师达成默契,又或是涿州城外突然就出现一支辽军呢?
就当孙途都快按捺不住,打算强行闯上一波时,第四日一大早,常胜军竟派人来请他们去见自家将军了。这总算是让孙途稍松了一口气,肯见面就说明尚有机会。只是,当他们一行再度来到守备衙门前时,却发现一队辽人也正好同时抵达,双方当即就泾渭分明地对峙了起来。
“想不到你们宋人此时竟还有心思跑来涿州,莫非真觉着能靠着你们的花言巧语让郭将军为你们卖命不成?”萧思训当即嘲讽说道。
孙途当即反唇相讥:“这话是说的你们自己吧?谁不知道如今辽国内忧外患不断,说不定灭国就在眼前,居然还妄想拿往日之威来压常胜军!实话告诉你,这涿州也好,常胜军也罢,早已是我大宋朝廷的囊中之物了。”
“哼,不过只会徒逞口舌之利罢了,你们宋人软弱,也就只会这一招了。”
“那你可太没有见识了,就在上个月,我大宋还在白沟河上大破你辽国精锐呢。要不是你等使诈在先,只怕如今连幽州城都已易手了吧。”
“简直一派胡言,那一战你宋军伤亡惨重你怎么不提,却要在我面前胡吹大气,真以为我等身在涿州就不知外头情况了吗?”
眼见双方越说火气越大,都有剑拔弩张的紧张效果了,刚在边上只顾看戏的常胜军的人才赶紧上前一步,笑着道:“几位使者还请莫要伤了和气,有什么话,先进去再说。我家将军已在里面恭候多时了。”说着,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孙途若有所思地看了那辽使一眼,这才轻轻一哼,大步往里走去。那边的辽人见此,也不肯落后,疾步追上,几乎是与他并排着走进了大门。在绕过前头的照壁墙后,他们便看倒已带人等在庭院中的郭药师,此刻其脸上还挂着得意的微笑,却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外边的争吵,让他觉着已彻底掌控了局面上的主动。
在双方来到跟前后,郭药师才大剌剌一抱拳,道:“还请二位使者海涵,郭某因城中诸事缠身,所以这两日便冷落了你们。幸好,今日得空,那就把此事给定下来吧。二位,请!”
他虽然说着道歉,但无论神情语气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让孙途和萧思训心中都略感不快,但前者只是一笑,后者却是哼了一声。到底谁都没有发作,已随在其后再入堂去。
厅堂里座位早就安置好了,郭药师自然是坐在了最上首的主位处,只是接下来的主客的位置却只得一个,显然这也是他刻意而为,就是为了不断地挑唆双方矛盾,从而好让自己从中牟利。萧思训当即就先一步抢上,一下就坐上了这一客位,同时还挑衅似地看了眼孙途,只等他坐到自己的下首去。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孙途却未就座,而是走到后边的席位处,弯腰一拖,便把位于边上的坐席给拖到了厅堂的正当间,这才施施然地坐了下来。如此一来,这厅上一主二宾的坐法就显得颇为诡异了。
本来,按此时一贯以来的座位安排,主人在上头,然后下方左右两边各有席位,按照身份的高低次第往下坐就是了,这一点不光在大宋如此,辽国也早受礼仪影响,有了这样的安排。
可孙途这一手却完全不照常理,竟直接和郭药师来了个昭穆而坐,不但自己不落下风,还把萧思训给比得身份低下一大截去,这让他脸色一黑,想要照做,却又不甘心,只能是愣在了那里。
孙途这一手不但让辽使难堪,也打了郭药师一个措手不及,直愣了片刻后,才苦笑一声,只当不见。这事他还真没法追究,毕竟是他先有的算计,人家只是破了自己的设计罢了。
就当厅内气氛有些怪异的当口,孙途已抢先说话:“郭将军,看来你今日是打算来一手货卖两家,价高者得了?”
这话再度让郭药师的脸皮一僵。不是说宋人最是守礼吗?不是说宋人要比辽人温和吗?怎么在这个宋使身上自己是半点都感觉不出来?此人行事之大胆,咄咄逼人的气势,可不比辽使要差啊!
心里这么想着,话却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