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那些禁军将士来说,近距离亲眼见人被杀并不可怕,甚至他们中也有不少曾杀过人。但是,当被杀之人变作高俅时,这冲击力就足够让他们恐惧万分了,尤其是当他还是被强行剥去衣袍,生生冻杀在大家面前时,这可比他被人一刀刺死更加可怖,叫人直到此刻都浑身战栗,汗出如浆。
而当孙途的目光陡然落到他们身上时,这些人最后的一点骨气都已不见,除了跪伏求饶,已不敢有任何别个想法。孙途望着他们,用平淡的声音道:“诸位,今日之事实在出人意表,不想高太尉居然因天气严寒,身子老弱而大病而死,这确是我等责任,该当奏请朝廷追责才是。”
这些兵将听他如此道来,全都有些茫然,完全是跟不上他的节奏了。好在他的话还在继续:“然则我等毕竟职责在身,将往北边支援大军,自不可因一人之死便贻误军机。故而以我之见,如今该做的,就是该先带上高太尉的尸体,赶往北方。直到那时,再将此事报与朝廷却也不迟。
“当然,因高太尉是得病而死,为防有疫病在军中扩散开来,我们自该先将其火化,只带其骨灰上路。诸位以为本侯的主意如何?”
大多数人还有些发懵,甚至连孙途到底说了些什么都没听进去呢,但终究还是有几个头脑聪明之人已经明白了他话中之意,当即就高声道:“侯爷所言甚是,自该一切以大局为重,烧化其尸再带着上路也确实要更安全和方便些……”
这几句话终于点醒了那一批惶恐不安的禁军和高俅的护卫们,顿时间,数百人个个都如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连声答应:“侯爷考虑的是,我等自当听从您的号令行事,绝不敢有半点违拗。”
“那就好。”孙途满意作笑:“既如此,就烦请你们动手,将其火化了吧。”说着一摆手,示意他们可以行动了。
此时的高俅早已气绝好一阵了,身子都冻得硬梆梆,只有一双眼睛依然极其不甘与怨忿地盯着前方,似是对孙途的控诉,又像是在埋怨自己部下人等不肯效死保护。当边上几人想要动手时,一对上高太尉的眼睛,也不觉打了个寒颤,但在环顾四周,发现虎贲军的人依然围于四周,虎视眈眈盯着自己后,终于是把牙一咬,上前搬动起了尸体来。
这些兵将心里已明白过来,孙途确实没有将他们全部杀死的意思,但为防万一,却需要他们交上投名状来。而动手焚烧高俅尸体,就是他们所要交上的投名状了,只要做了这事,他们就再也别想置身事外,一旦朝廷知道真相追究下来,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脱罪。
几百人做事那是相当之快,片刻间,足够的柴火已被堆叠起来,高俅的尸体也被置身其上。一名禁军武官手持火把,在略作迟疑后,终于是把牙一咬,将之丢在了干柴之上。
只眨眼工夫,火焰便已蔓延开来,将周围的木柴全部点燃,并开始吞噬高俅冰冷僵硬的尸体……直到这时,在旁看着的孙途才摆了下手,四周虎贲军将士方才放下了手中兵器,只留下部分人在边上盯着,其他人则各自归营。
话说这一夜他们虽未参战,但却整晚未睡,早已一个个满身疲惫。虽然事情已了,天也已亮,但今日明显是走不了了,那索性就先回去好生睡上一觉,养足精神,只等明日天明再上路了。
而孙途倒是精神不减,直到看着高俅完全成灰,又让人寻来个匣子装了一捧在内后,便叫人将其他的骨灰尽数扬撒四周——真正做到了那句不但杀了你,还把你骨灰都扬喽的狠话。
而他这一杀人扬灰的举动,就更叫人心生忌惮了,尤其是那些高俅的亲卫们,一个个全跟鹌鹑似的,留在原地连动都不敢动。孙途见此,只是一笑:“你们不必紧张,高太尉之死只是一场意外,到时本侯自会向朝廷解释,定不会让你们担负什么罪责。不过现在我还有一事想你们配合,昨日拿下的那几个刺客何在?你们把他带到帐中与我说话。”说着,已迈步走进了本属于高俅的华贵大帐,当仁不让地就坐在了上首处。
到了这时,这些人如何敢违逆孙途的命令,立刻就有人跑去边上的营帐,把那几个被抓的刺客都带了过来。这几人此时脸上也充满了惊疑,同时还带了一丝释然。他们虽被关押在小帐中,但却也通过听闻,把外头发生的一切有了个基本了解。尤其是之前高俅死时那一声声如杜鹃啼血,厉鬼哀号的叫声,更是叫他们确信这不是一场戏,那个自己等不顾一切想要杀死的大仇人,真就被眼前的青年将领给除掉了。
见他们满脸惊疑不断打量着自己,孙途也不动气,反而笑着先自报了家门:“本官孙途,不知各位又是什么身份哪?”
听得他的名号,几人都明显震了一下,才由一个汉子抬首回话道:“原来是孙将军,我等这些年来,也是久闻您的大名了,知道您是如今大宋官军中少有的好官,名将……我们也不敢瞒您,十多年前,我们兄弟皆是东京禁军,是龙渊军中的兵将。但之后,因为被这高俅所害,才逃出京城,成了大名府内的一群猎户……”
孙途点了点头:“原来如此,看来你们与高俅之间的仇恨也是极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