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都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人胆敢在自己跟前说这样的话了。近十多年来,每一个在他面前的朝中官员,无论身份高低那都是战战兢兢,最起码是规规矩矩,就没一个敢说一句重话的,更别提跟眼前的孙途般如此肆无忌惮地说着满是威胁的话了。
可是在对上孙途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时,蔡京却完全无法动怒,因为他不敢。他能明显感受到对方这番话可不是虚的,若自己真有什么异动,孙途就会直接下手了。这一刻,蔡京是真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草率决定了,早知他如此胆大,就该安排几个护卫在侧才好啊。
他很快就调整了心态,看着孙途道:“越侯,你可知道你若真敢如此做会是什么后果吗?你固然无法脱身,还会连累你的妻儿家人,这应该不是你希望看到的结果吧?”
孙途的脸色陡然一冷:“别拿我的家人安危来要挟我,上一个说这话的正是高铎。而且若是连我都保不住性命,我不认为你们还能好心地留下他们。所以当我踏出那一步后,就从未想过妥协!”
居然连这一手都动摇不到孙途,蔡京这才感到了真正的棘手,只能勉强道:“你可知道你之前所为已触及到了朝廷的底线,居然如此肆意妄为,就是陛下也对你颇有看法。老夫也不怕把话挑明了,高俅乃是陛下跟前极其信重之人,他重病之下还去见了陛下,请陛下为他主持公道。这已无关律法,而是人情,老夫虽无心针对你,但有些事情还是要做。当然,你若是能知错认罪,束手受罚,朝廷倒也不会真严惩于你,最多就是在天牢里委屈几日罢了。等陛下气消,自然就会放你出来了。你又何必为了这点小事而使自己和家人都陷于绝地呢?”
孙途静静听他把话说完,然后笑了起来,眼中满满的尽讥诮:“太师当真是好口才啊,若是换了他人,怕是已经要动心了。但我就很好奇一点,你为何会要多此一举地把我请来,然后又说这么多话,还让我自己认罪呢?”
顿了一下,他才深深地望着对方双眼:“让我猜一猜,是因为你有顾虑,因为你很清楚,一旦真对我用强,必然会导致大乱发生,而无论是你,亦或是当今官家,都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而这场乱子的源头,应该就来自于江南吧?”
“孙途——!”蔡京的脸也陡然冷了,低低地喝了一声,似欲打断其放肆的言论。但孙途却压根不为所动,依旧说道:“到了这个时候,有些事实我也不再藏着掖着了,我所以敢回到东京,所以敢在这个时候出手杀了高铎,正是因为我有做这一切的底气!江南那十万大军,就是我孙途的底气!”
“你……真想图谋不轨吗?”蔡京寒声道,后面几个字似是从牙齿缝里迸出来的,他的身子都有些微微发颤了。他是真没想到啊,眼前这个年轻人竟胆大嚣张到如此地步,都已经不再做任何的掩饰了。
感受到对方紧张的情绪,孙途反倒平静了:“不过是为保我自身安全罢了,若朝廷不曾对我下手,我当然就是大宋忠臣。但要是有人想诬陷害我,想夺我性命,说不得就得让你们付出代价了。”
“哼,你真以为区区江南一隅之地就能动摇朝廷的决心,就能威胁到老夫了?”蔡京兀自强撑道。
孙途摇头:“江南一隅?若是放在汉唐,你确实有资格这么说,但放在如今大宋朝,一旦失去对整个江南的控制,你觉着会是个什么后果?之前方腊之乱只在苏浙二地,就已让朝廷焦头烂额了,我敢说的是,一旦这次再起纷乱,乱的就将是整个长江以南,包括金陵,那便是大宋的半壁江山都要彻底乱了。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蔡京闻言,登时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要想想这会是个什么情况,他都觉着一阵胆寒。但嘴上却还是道:“就凭你从山东带去的那几万人马?只要朝廷大军一到,登时就能平了他们!”
“若朝廷真有这等本事,也不用我千里迢迢地率山东将士去江南平乱了。太师你身居高位,虽不涉足军务,却也该知道如今我大宋官兵已孱弱到何等地步了吧。各地厢军早不堪用,将他们派去江南,恐怕与送死没有任何区别!”
“我还有边军禁军……”
“就我所知,边军早在这几年里就被不断屯于北方边境,宋辽之间的战斗即将全面开展,此时谁敢把那里的兵马往回调?辽人早知我大宋意向,也早已有了防备,一旦边军当真撤回去江南,恐怕北边边防顷刻就将被辽军踏平,到时连汴京都要危险了。至于禁军,我身在其中,也见识过不少,除了上四军,就没一支能战的,已与厢军没有太大差别。而上四军可还要拱卫天子,守护东京,谁敢轻动?”
这一番话说下来,孙途彻底堵死了蔡京的两条出路,让老人的呼吸越发的急促起来:“看来你是早就处心积虑,算准一切了!”
“不把这些都算到了,我怎敢孤身犯险,与你们一斗呢?”
“你也别得意得太早,江南局势可未必真能如你所愿。那里的百姓皆是我大宋臣民,岂会追随那些反贼?”
“若无官府这些年来的横征暴敛,或许百姓还真会有所犹豫,但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