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曾经的西军将领,楚明生背后其实也是有靠山的,世镇西北,在军中威望极高的种家便是他的靠山。但显然在这凌州城里,他是完全不敢和翁知府相抗衡的,对方甚至都能在抓到一点错处后便夺其职,足可见翁知府背后的靠山有多么的强势了。
可是当真相揭开时,孙途还是稍感诧异,若有所思地看着已经重新有了底气的翁知府。他的靠山居然是蔡京,而以这位朝中一人之下的胃口,自然不是区区几万贯钱财就能讨好的,如此看来他在凌州用尽手段,刮地三尺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虽然孙途还没有真正深入到如今的大宋官场,但有些事情他还是有所了解的。比起高俅、梁师成又或是童贯这样把贪婪表现在明面上的官员,当今权相蔡京就显得要低调得多了,大家所知道的,也就大名府的梁中书每年都会给自己的岳丈进献价值十万贯以上的金珠宝贝,但其实在其羽翼之下的满朝官员每年送与蔡太师的财富却是百倍于此数都不止啊。
只是这些人不敢声张,大张旗鼓地将东西送到蔡京府上,所以才不显山露水。就跟眼前的凌州翁知府似的,要不是孙途已拿捏住了他要命的把柄,恐怕他永远都不会将这一秘密告诉他人,在旁人看来,他所做的一切也只是自己贪心而已。
被孙途拿幽幽的目光盯了好半晌后,翁知府都有些感到不安了,他只能继续透露一些内情来给对方施加压力:“你可知道本官每年要给蔡太师进献多少财富吗?二十万贯!而本官一年的俸禄才多少,要不从地方百姓手中获取足够的钱财,我拿什么孝敬蔡太师?所以你真要查问的话,真相就是如此!”说着,他还有些挑衅地回看孙途,等着对方自动退缩。
他确实有理由如此笃定,实在是因为蔡京在朝中地位太高,门生故吏更是遍布天下,还对当今皇帝有着极强的影响力,可以说只要他一个念头,就能让任何一人彻底而无声地从这个世上消失,无论他是官是民,就算是权贵王侯也未必能够幸免,这就是蔡太师的实力所在!
这下,楚明生等人可都露出惶恐与退缩的表情来了,这位背后的靠山可真不是他们这样的人能轻易招惹的。哪怕这针对其一人,也难免不会惹来蔡太师的震怒,到时后果就不好说了。
只有孙途,在一阵思忖后,目光重新变得平静,嘴角一扬,露出了带着些讥讽的笑意来:“翁知府你果然眼光长远,早就已经找好了靠山,想好了退路,所以你才会在此肆无忌惮,不把任何人,任何法度放在眼中。”
听他慢慢道来,翁知府心头不觉又有些紧张起来,总觉着有什么不对。但他仔细想想又不觉着自己还有什么可怕的,毕竟蔡太师可是最强大的护身符,他一个区区五品都监还敢与蔡太师为敌不成吗?
“若只是贪渎案,你有如此靠山确实叫人动你不得。可你别忘了,这次你所以事发的根源在哪里,你觉着蔡太师他会沾惹这样的大-麻烦吗?”孙途盯着对方的双眼,道出了最为关键的一点。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翁知府眼中的得意与笃定瞬间瓦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直到这时,他才猛然想起自己身上可还有勾结曾头市,勾结女真人意图出卖整座凌州府的罪名呢。这罪名可比什么贪渎害民要大得多了,而且关系到天下稳定,就是蔡京也不敢碰触啊。
但随即,他又想到了一点,急声道:“你这是在诬陷,本官虽与曾头市有所往来,但那是因为不知他们的确切身份,更没有与女真人有过任何往来……”
“这其中的真相到底如何,就留待刑部或大理寺的上官们前去查察了,而我要做的,只是将这些罪行如实禀报朝廷。当然,也包括你在地方胡作非为,戕害百姓的种种不法事了。”孙途这时已经重新掌握了主动,几句话下来,便已吓得对方面如土色,身子都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回翁知府是真个感到恐惧了,不光是因为强加到自己头上的勾结女真图谋不轨的罪名,更在于此事一旦报到朝廷,蔡太师必然会想尽办法来撇清自己的干系,到时候自己就真死无葬身之地了……
孙途看出他已明白了个中后果,也没有再拿语言恐吓于他,只把手一挥,便命人将供词递到翁知府面前,让其签字画押。事到如今,他已无从逃避,只能老老实实地供词上签上自己的大名,按上自己的手印。等做完这一切,他整个人都已经瘫软在地,只能被人半拖着带了出去。
很快,堂上就只剩下了孙途和楚明生两人,后者的脸上此时布满了惶恐与挣扎,半晌后才迟疑道:“孙都监,你真打算把这些罪状都送去汴京吗?这是不是太冒险了,若得罪了蔡太师,后果可就……”
孙途看得出来这位是真个怕了,能让一个百战将领,一个面对多少强敌都未见恐惧的将军生出这等反应来,足见蔡京有多么的强大与可怕。
但他却不见丝毫犹豫的,只轻轻点头:“有些事情若人人不为,只会助涨了那些恶人的气焰。我只知道天地有正气,群邪皆辟易!”
“天地有正气,群邪皆辟易……”楚明生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不觉有些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