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阖换了正式的朝服,着深红色麒麟大氅,束紫金冠,本就迤逦的眉眼更被衬得煊煊夺目,叫人移不开眼。
陆成牵了马来,等在门前,见主子飞身上马,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叮嘱道:“您可是……为着傅相的事?将军,这其中水深着,咱还是别掺和了吧?”
他是陆家家生子,当年跟着年幼失怙的小少爷一起长起来的,情谊非比寻常,因此平时说话也随意些,毕竟他家少爷除了在打仗上精明得像鬼,平日里可不怎么熟谙那些人情世故,让人操心得厉害。
——典型的我家孩子永远那么纯洁可爱式思维。
陆阖挑眉一笑,马鞭轻轻在他帽顶儿上扫过去:“瞧你那点儿出息。”
“我说公子哎,”陆成苦着脸,也不敢躲,“您就听我一句劝。”
陆阖可不耐烦听他絮叨,笑骂一句便双腿一夹马腹,青骢马如一道闪电般冲出去,也不带随扈,径直朝中城皇宫而去。
留下可怜的陆成苦笑着摇摇头,挥手叫刚准备着跟上的随从们都散了,转头去安排准备晚膳。
他并不算太担心,陆阖处境虽危险,可戎患未清,大夏无论如何离不得他,因此短期内根本不用担心主子的安全问题……只是少爷随性飞扬惯了,现今行事若有不妥,难说会不会成为将来的祸患。
想想傅相爷……唉。
陆成颇为惆怅地叹了口气,往宅子西北向看了看,也不禁感到一丝同情。
相爷这一生殚精竭虑的,谁知道到头来竟是这么个结局。
可悲可叹呐。
……
宫门之前,聚集起来长跪抗议的清流文官伏了一地,周围还围了不少百姓,每个人脸上都颇为沉肃,有人面露哀色,甚至当街痛哭起来。
傅嘉在民间的官声一向良好,他历经三朝,又为官清廉,是真正为民做主的青天……算起来,大夏的彻底沦亡,差不多也就是从他身死这年开始的。
可惜陆阖来得太晚,无法救他,这个遗憾,注定是要发生了。
这样一片哀戚之下,由远而近的清脆马蹄声,就显得格外清晰。
不少人本能地转头去看——有在宫门前纵马特权的人不多,在这个敏感的时刻更是大多明哲保身、龟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又是谁如此大胆,堂而皇之地跑来触天子的霉头?
大红色的衣袍在色调灰暗的长街上尤为显眼,更别说马上的人,常在京城的人都知道威远将军那张脸的威力,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他的美名甚至比凶名更胜。
不过这时候却没人有心思欣赏,在场的大多都是相爷派的人,从来看不惯飞扬跋扈的威远侯,还有不少人猜测,这次相爷遭逢大难,说不得便与这个心思莫测的老对手有关系。
……不能怪别人平白往他头上扣锅,毕竟满朝文武能与傅嘉顶头的人屈指可数,陆阖的用兵诡谲之道又广为人知,大伙怎么想,罪魁祸首是他都是最合理的猜测。
声名显赫的将军高高跨坐马上,马蹄声得得穿过跪了一地的文官,他面色高傲冷凝,像是对此地同僚不屑一顾,又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攸关生死的大事,眉心微锁,马鞭轻轻磕着长靴,凤目扫过宫门前的情景,是一贯的漠不关心的神态。
当下就有不少人脸上露出义愤之色,却又被旁边沉稳的前辈拉住衣袖,如今多事之秋,他们并不适宜再与陆阖为敌。
可终究还是有人忍不住的。
跪谏队伍中间,一位相貌俊秀的年轻人长身而起,露出愤怒的神色:“威远侯留步!”
他身边的其他人吓了一跳,连忙去看陆阖的脸色,可那位一品武将却像是没听见一般,仍是径直往前走。大家将将松了一口气,却见那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愣头青竟两步排众而出,就那么张开双臂挡在了青骢马前面!
陆阖像是这才注意到有一个人,眼中微微流露惊色,一把拎住马缰,马儿轻轻喷了喷鼻子,乖巧地站住了。
他面色沉沉地望着面前的年轻人,眉头紧锁——通常他在战场上露出这种神色的时候,对方大将的脑袋就在肩膀上停不了多少时候了。
“唐侍郎这是何意?”
此人名为唐逸之,也是年少成名,状元出身,年纪轻轻就做到礼部侍郎的高位,很得傅嘉赏识,朝中一直有传言,说他才是老相爷最赏识的衣钵传人。
因此即使以陆阖的身份地位,对他也不能太过怠慢。
唐逸之挺直了身板,丝毫不惧:“侯爷,老师说什么当年与你也曾有过师徒之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眼下他老人家遭此大劫,您一句话都不说,这合适吗?”
陆阖:“……”
他掂量着看了看这个年轻意气的书生,缓缓开口:“陛下已言不得非议此事,唐侍郎是教我抗旨吗?”
唐逸之被他一噎,又迅速道:“在下并无此意,只是天理人情……”
陆阖摇摇头,直接打断了他:“侍郎到底是年轻……麻烦让让,我要进宫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