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铁蛋要把锅呀被子都藏起来,锅被砸了怎么做饭?被子被烧了怎么御寒?她还真是没有战时生活的经历。 跟自己的三个孩子紧紧靠在一起,凉溪竖起耳朵,听到外面一种她不懂的外语,跟这小山沟沟里老百姓口中那声音一扭曲她更听不懂了的方言混合在一起,交织成一片让她胆战心惊的网,笼罩在了她身上。 凉溪浑身僵硬,因为那些哭喊和惨叫声很近,就在他们头顶,就在他们屋里。 可能是幻觉,凉溪不仅闻到了血腥味,她甚至觉得隐藏着这个地窖洞口的枯草都变成了红色。 她听见了三嫂子的叫声:“老张啊……老张!” 这个不是幻觉,凉溪确确实实听到了。 她还听到刺刀入肉的声音,“噗呲”一下。 这个……好像也不是幻觉。 丫蛋和钢蛋吓得浑身发抖,凉溪用马上就要把钢蛋给摁死的力气捂着他的嘴,铁蛋紧紧抱着妹妹。四个人缩在地窖里,听着近在咫尺的杀戮声,比待宰的羔羊还要惨些。 至少也有两个小时左右,一声口哨起,还算是整齐划一的脚步声,踩着凉溪的心头跑过,终于是渐渐远了。 四个人依旧动也没敢动,幸而如此。没过多久,又有一队人跑过。 又到天黑,凉溪这才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但却依旧没准备出去。在地窖里,她换了换姿势,腿早已经麻了。 地窖里如同没有呼吸声一样,就连孩子肚子的咕咕叫声,都害怕的低低弱弱。凉溪听到,自己也觉得饿了。正发愁时,想到了三嫂子给她的那两个鸡蛋。 幸好跑的时候拿上了…… 凉溪立马把鸡蛋从怀里掏出来,三两下剥了壳,掰了一小块蛋白,往钢蛋的嘴边摸着递。小家伙捧着她的手吃完了,吃完还舔了舔她手指头,凉溪见状又掰了一点给他吃。喂他吃掉了半个鸡蛋之后,凉溪把剩下的半个递给了丫蛋。 小丫头懂事的把那一半鸡蛋一分为二,把多的一些给了哥哥。铁蛋摇头不要,小丫头也摇头。兄妹两个人正让着,凉溪把第二个鸡蛋也剥了,掰了一半放到铁蛋的手里。 铁蛋又急了,差点没把“娘”叫出声来。一下把丫蛋分给他的那点儿鸡蛋吞了,又摆手又摇头的把手中那半个鸡蛋往凉溪的面前送。 这几个孩子真是…… 她一当妈的还玩不过他们?开什么玩笑? 凉溪把自己的半个鸡蛋一吃,闭上眼不理人了。 这鸡蛋已经剥开了,蛋黄容易碎,再这么递来递去的,万一落了一点半点,那可真要心疼死人! 小铁蛋一张脸苦得褶子都出来了,妥协的跟妹妹分了蛋白后,壮着胆子往凉溪的身边挪。 地窖里土的沙沙声,听在四个人耳中十分清晰,幸好此时,外面已经没有人了。 把蛋黄往凉溪的嘴边一放,铁蛋动也不动的等着。母子两个人僵持了一会儿,凉溪还真没犟过这小家伙,心里不舒服地把蛋黄吃了下去。 小铁蛋满意了,四个人又缩在一起,熬过了一个寂静寒冷的夜。直到黎明时分,压根儿就没能睡得着的凉溪,听到村子里有人回来了。 “有人吗?还有人儿吗?” 不多的两三个男人,最后转到了凉溪他们家门前。看到那一地的尸体,几个男人的嗓子里含着惊恐压抑的哭音,不断地一直问。 凉溪没敢动弹,听那几人转到他们家门前,又转走了。刚转走又回来一个,轻悄儿跳下了田埂。 凉溪的一颗心到了嗓子眼儿,她瞪着眼,盯着地窖洞口的枯草,盯着它们被人扒拉开后,映入眼帘的一个被天将亮时的天光衬得暗淡无比的身影。 一个男人扒开枯草,就看到四双大眼。黑是黑,白是白,却显得无神。 “张二媳妇啊!” 就在这田埂上头,端端儿的,二十来个人的尸体就在那堆着,血流得满埂都是……这娘几个怕是都被吓疯了! “铁蛋儿啊!来,没事了,出来吧!” “张四伯,外国军走啦?” “啊啊!走了走了!那群土匪都走了,咱没事儿了啊……” 把娘们四个都从地窖里拉出来后,张四伯也抹着眼泪,不断安慰几个孩子:“没事了没事了……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们娘几个……命好啊!” 从地窖出来,凉溪第一眼就看到了田埂上头的尸体,钢蛋睡得迷迷糊糊的,丫蛋和铁蛋没忍住,被吓得呜呜哭。 命好啊!真的是命好!上头杀了这么些子人,早点儿从地窖里出来回了屋的村民,没一个幸免于难。他们就在距离这娘几个不到两米的地方,一个一个没了性命! 凉溪觉得浑身抽筋,她抱着钢蛋,没哭,也没说话。张四伯是个有家有小的男人,不好去安慰一个寡妇,只在心里认定,凉溪这肯定是被吓疯了,瞧她连眼睛都直了! 天色大亮的时候,前儿天躲到深山里去的村民们也都回来了。看到凉溪家门前的惨景,自然是哭的哭,怕的怕。 “他婶娘啊!” “翠儿诶,你死的好惨呐!” “他三嫂子呀……” 凉溪看着这些人在他们家门前嚎哭,依旧抱着钢蛋,靠着墙不说话不动弹。 她真的也是有些吓着了! 所有人都觉得,凉溪这是疯了!那么多人就在自己头顶上被杀,这事换成谁都得疯! 但凉溪没想到,对一个疯子,竟然还有人那般刻薄!她在旁边站着,啥都没说,一点存在感都没有,怎么也没想到有人会提到她。 “都是这个丧星!” 听声音,是她刚来的那一天,在门外头说她克天克地克父母的女人。 “他三嫂子就跟她走近了两回,头一回没了两个儿子,第二回连自个儿夫妻两个都没了呀!” “他三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