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老北京的螺丝转儿。配菜是猪皮黄豆冻咸菜和点了芝麻香油的萝卜咸菜。
新年初一的早晨,吃着粥和咸菜,沈韶光觉得很幸福。
然后便想起那位热衷幸福度调查的林少尹来,如果这会儿他来问,一定真诚地跟他说,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当然,那位今天是不会来做幸福度调查的,这会子正大朝会呢,那可是一年一度的大折腾,曾经有老宰相实在撑不住晕倒的先例。
沈韶光却闲得很。初一日是家族内拜年的日子,外人不便相扰。左邻右舍的,只等初三初四去坐一坐就是了。至于光明庵,今日庙里有法会,圆觉师太也不得闲,还是明日再去吧。
想到法会,沈韶光便琢磨着带阿圆他们去青龙寺玩,那里的过年法会想必热闹,不知跟后世那抢第一炉香挤破头的盛况比又如何?
沈韶光先给这世的父母兄长上了香,换了供品,化了纸,然后便带着阿圆他们出了门。
崇贤坊在西,青龙寺在东,却是水平着,直线距离并不很远,一路走着逛着也就到了。
青龙寺到底是有名的大寺庙,确实热闹,但要说跟后世人山人海的盛况比,还赶不上。让沈韶光惊喜的是,这大初一的,庙门前的街上竟然有卖小吃的。这大约就是后代庙会的雏形吧?
沈韶光买了一篓果子蜜饯,有糖渍梅子、杏脯、蜜枣、冬瓜条子糖,有糖渍的,有蜜渍的,各式各样,颜色鲜艳,看着嘴里就泛起口水——可见望梅止渴这事并不是瞎编的。
阿圆搂着这篓蜜饯,边吃边走,沈韶光也时不常拈一颗放在嘴里。于三不吃,阿昌也不好意思去跟小娘子们抢食,只好忍着,却见前面伸过来一只手——满把的杏脯、冬瓜糖。
阿昌抬头,对沈韶光嘿嘿一笑。
于三瞥这三个到哪儿都是吃吃吃的货一眼,不说话。
“沈小娘子!”
沈韶光扭头,是庞二娘那位从前爱鼻孔看人的婢子。
“我家小娘子在那边儿!”
沈韶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个戴着帷帽的小娘子戴着一堆婢子奴仆站在寺门不远处。
庞二娘对沈韶光招手。
沈韶光带着阿圆他们走过去。两人对面见了礼,庞二娘笑问:“你也是来求签的吗?”
沈韶光挑眉笑问:“这是怎么一说?”
“每年只元日这一天了尘大师才给解签,若错过了,只能明年再来。”
沈韶光笑问:“二娘这是求大师解过签了,还是还没去呢?”
“已经解过了。”庞二娘笑眯眯地道。
“想来是个好签子。”沈韶光打趣。
庞二娘笑眯眯地点头,“嗯。”
真好……看着小姑娘幸福的小样儿,沈韶光都有点觉得幸福了。
庞二娘是憋不住话儿的,便往沈韶光这边凑了凑,轻声道:“你知道吧?秦五娘定亲了。”
沈韶光有点惊讶,跟林少尹还是跟别人?看庞二娘高兴的样儿,想来是后者,也所以,庞二娘元日竟跑出来求签子。抽了个好签,又得了老和尚几句吉祥话儿,小娘子就越发高兴了。
沈韶光推测得八九不离十。
不待沈韶光接话,庞二娘已小声道:“跟信阳公的长孙,去年的探花郎,听说新授了清要的校书郎。”
信阳公,陇西杨氏,既是百年华族,又是有爵之家,这位小郎君长子嫡孙,做官却不是荫职,而是科考出身,嗯,是个良配。
看沈韶光点头,庞二娘抿嘴笑道:“真是为五娘高兴。”
小丫头这口不对心的啊……沈韶光笑起来。
庞二娘不便在外面久留,又与沈韶光略说两句闲话,约定过几日去光明庵礼佛小住时再相聚,便登车离去。
灌了一耳朵不相干人等的花边新闻,目送庞二娘远去,沈韶光带着阿圆他们入了寺,转一圈,听了会子经,看了佛塔、诗壁,不能免俗地去配殿求签子。
抽签简单,但如庞二娘说的,解签却难。看一眼那堪比后世春运的解签长龙,沈韶光把那签还给抽签僧人。
“施主不去求解吗?”
“左右都是定数,是早知道还是晚知道,倒也没什么。”沈韶光笑道。
管抽签的僧人双掌合十,“善哉,施主所言甚合禅理。”
沈韶光眯眼一笑,也合十还礼,然后便带着阿圆等走了。
出了寺,在外面一个摊子吃了馄饨,又在乐游原上转悠一圈,半下午便往回走。等回到崇贤坊,也到了敲暮鼓的时候了。
坊门前,车慢下来,林晏撩开车帘,便看见风尘仆仆的沈小娘子和她的仆从婢子们。
沈韶光抬眼,也看见了车里的林晏。
两人一个腰酸腿软、脂粉半残,一个操劳整日、满脸疲色,在暮色中的坊门前遇见,沈韶光先笑了,许是着实累了,笑容中比往日少了些精明,林晏也弯起眉眼,眉眼间比平时多了点暖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