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韶光准备了锅子,关了店门,四个人热热闹闹地吃涮肉。
沈韶光把涮过的豆腐捞到碗里,蘸着麻酱、虾油、韭菜花的三合汁吃,又涮菘菜、萝卜、芋头之类,肉却吃得少,只涮了几个鲜肉丸子就算了。
阿圆、阿昌都是肉食派,对各种肉片肉丸,百叶肚丝、猪血鸭血豆腐都没抵抗力,一盘子一盘子顺到自己的锅里,吃得热烈欢畅。
于三则内敛得多,只用奶汤锅涮羊肉和菘菜吃。
看沈韶光吃了几个灌汤小肉圆子就停住,于三站起来,“我去揪点馎饦,你们谁要吃?”
阿圆和阿昌都摇头,正吃得欢,谁要吃馎饦?你说这火锅子怎么就吃不够呢?难道真如小娘子所说,上辈子是火锅精?
沈韶光举手,“我要一点儿,要薄的,好煮好消化。”
于三皱眉给她个“怎么这么挑剔”的眼神儿,自去拿和好的面做馎饦。
沈韶光日常被于三公主嫌弃,没什么主人威严地眯眼一笑。
不一会儿,于三就用小竹盖帘托着一些馎饦片出来,一些是捻细细褶儿的花瓣馎饦片,一些则是普通的韭叶形状的。
沈韶光笑嘻嘻地取了些花瓣馎饦下在自己锅里,其余的于三拿走都扔到了自己锅里。
沈韶光和于三吃饱了,只喝着饮子,看两个小的吃。
沈韶光记得前世自己十六七岁的时候也特别能吃,能一个人吃一只烧鸡,还得再加个烧饼。其实这世现在的年纪也不过十九岁,怎么胃口就不大行呢?难道胃口这玩意儿还玩两世累加?看两个酣畅淋漓的吃货,沈韶光只有艳羡的份儿。
两个小货吃肉吃菜就吃饱了,并没劳动于三再去做一回面片子。
吃了饭,于三领着阿圆阿昌收拾厨房、打扫卫生,沈韶光拎着阿圆给点的灯笼慢慢走回后宅去。
老白作诗说,小宴以后“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
晏殊认为这是“善言富贵者也。”而寇老西的“老觉腰金重,慵便枕玉凉”就俗,忒俗,“未是富贵语”。
后来鲁迅先生也认为白乐天才是真正会写富贵气象的,全不用金玉锦绣之类字眼装点,一字未着富贵,却尽显富贵。
沈韶光也觉得白诗富贵得很,并认为自己现在达成了白尚书诗中一半的成就,“笙歌”没有,却有“院落”,虽无“楼台”,却有“灯火”……想着想着就把自己逗乐了,我这无处安放的幽默感啊!
真正有“楼台”那位,却没什么“笙歌”,正在嘱咐给祖母上夜的仆妇婢子们,屋里烧着炭火未免干燥,茶炉子上留些温水,等太夫人醒了让她略饮一两口。婢子们都行礼答是。又嘱咐了两句别的,林晏退出祖母的院子。
身后,仆妇关了院门。僮仆在前面提着灯,林晏一边想着今晚要调整细化的元正大朝会京兆巡卫安排,一边往书房走。
朔风摇动庭院里干枯的树枝,又透过廊上雕花的棂子,拂过林晏有些冷峻的脸,吹乱了他大氅的系带,拍打着他的袍子角,配合着遥遥的更鼓声和一主一仆的脚步声,响在这冷寂的冬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