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威严,罕见的严肃,略带警告,“长行。”
“容我再想想。”我说。
若是走,便是自此彻底撕破脸,再见面只怕也是敌对,可若是不走,我一面被感情羁绊,一面却时时刻刻被噩梦缠绕,痛苦不堪。
迟早要有个了断的。
只是——
大概是察觉到我的迟疑不定,太后的手覆在我手背上,比想象之中的还要温暖柔软,她说:“阿鸾,不要怕。”
记忆中似乎也有这样的声音,同样的温软,对我说,阿鸾,不要害怕,好孩子别怕,母后一直在呢。
那憋屈许久的情绪,似乎在这一瞬间轰然倒塌,鼻子一酸,眼泪就滚下来了,烫的脸颊生疼。
太后把我搂在怀里,轻轻的顺着拍着我的脊背,似是叹息,“哭出来就好了,委屈你了,阿鸾啊。”
眼泪开了闸就止不住了,我似乎是要把这几日的泪水全都哭尽了。
声音哽咽着,仰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她,一瞬的无措和茫然,“太后,我哥哥没了,白桓他没了。”
眼泪越擦越多,什么都看不到了。
只是觉得胸口处压着的情绪,快要炸开了。
“所以你得坚强,你不强硬狠心起来,会有更多的人遭遇不幸。”太后说。
她的一句委屈了,让我本来绷着的眼泪,霎时失控。
哭的无助的像是个孩子,肆意的释放自己的情绪。
情绪发泄完了之后,我哭声渐止,有些羞赧的垂了垂头。
不知道多久没这么不管不顾的肆意过了,哭完之后,那压在心头上的郁积的情绪,似乎消散开了。
“他们和白府拜托您了。”我回握住太后的手,眼睛红肿着,郑重的说道。
“傻子。”太后低声道,叹息带着亲昵。
“阿姐,你看看我找到什么了?”十三突然冒出来,跑的飞快,一直紧跟着的侍卫都差点被她甩丢了。
重新扑到我怀里来,喜洋洋上扬的嗓调突然断了,干巴巴的说:“阿姐你是哭了吗?谁欺负你了吗?”
小手不停地给我擦泪,语气也是慌张,“别哭啊,谁欺负你了,我去杀了他。”
听到这童言无忌的话,我转哭为笑,把她揽在怀里,“十三找到什么了?”
十三骄傲的抬头,又偷偷看了我一眼,“我找到这个啦。”
“阿姐说过,只要有这个就能许愿,哪怕是让阿姐不要消失,立刻出现也做的到,我保存的很好呢。”
是那枚钥匙。
我随口戏言的,她却当了真,如同宝贝一样,小心翼翼的藏在怀里,又吸吸鼻子搂住我的腰。
这小丫头,哪怕什么都不知道,那天生的直觉也是敏锐的出奇。
“是,是,是。”我笑道。
十三疑惑的抬头,脆生生的,“长行你怎么眼睛也红彤彤的,是哭了吗,到底怎么了?”
“今晚宫宴,他是太开心了。”在长行说话之前,我打断,“这是喜极而泣。”
十三撇嘴,豪气冲天道:“长行就是个没出息的,要是喜欢的话,以后我天天带你去宴会。”
我从太后宫殿内出去,外边站着一个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膏药太好用了,视线竟比之前清晰,裴佑晟穿着藏青色的衣服,站在树下,纷纷落叶,都成为他的陪衬。
他向来不张扬,可是他的存在,却总是让人忽略不了,气场过于强大,是人群中最灼眼的那个。
“你在等我吗,皇叔?”
我站定在他面前,问。
他向我伸出手来,我眼前依旧有些模糊的像是隔着一层雾,并不是很能瞧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是温柔吗?还是愧疚?
我把手搭进去,踮脚凑在他的薄唇上,转瞬离开,却被扣住后脑勺,空气尽数被掠夺,来的凶猛而缠绵。
许久,他松开我,下巴搁在我肩膀上,在我耳边说话,气息滚烫,烫的我耳尖也像是着了火。
“阿鸾。”
他声音很沙哑,两个字里包含着无数的滚烫的情绪。
我手臂干脆环住他的脖子,跟他环的更紧,整张脸埋在他的胸膛上,只给了自己一瞬的放任时间,鼻尖全都是他的气息,熟悉的让人鼻子再度的发酸。
“你在难过。”他低沉道。
手无意识的拂过我的脊梁骨,轻轻的顺着拍打,像是安抚。
日日夜夜的相处,怎么会对枕边人没感觉呢,出了这么多的事情,怎么会不难过呢?说是心如刀割都不过分。
“裴佑晟。”
我抬头看着他,嘴唇擦过他的下巴,叫他的名字。
“嗯?”
“我决定啦,不恨你了,真的。”我重新的埋在他的胸膛,笑着说。
一瞬间的坦然。
他反倒是扣住我的腰,语气沉沉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不安,“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