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站在外边的人,连笑容都扯不出来。
耳边依旧是我哥哥白桓说的话——放心吧,长行那孩子给你完整的带回来了,为了提防危险,让他从另一路回去的,应该顺利回京了。
酸涩一阵跟着一阵,我仰头看着他,满身鲜血,粘稠的站在我身上。
哪怕看不到自己的脸,也知道上边定然沾满了鲜血,我手里的刀没放下,持刀看着他,僵持对立。
我身上的恨意和杀气丝毫没掩盖,甚至连他身边的人都警觉的要挡在他前边。
裴佑晟的嗓音却依旧冰凉,不容置喙,“退下。”
“王爷?!”他的随从不安且质疑。
“退下。”
他的眉头微皱,声音比刚才还重。
几个人不甘心的退在他后边,腰间的佩剑没拔出来,可是手臂却是绷紧的,随时都会抽刀。
“走,回家。”裴佑晟伸手。
回家?
这简直就像是个笑话,我也的确是笑了,我把手搭在他的手上,“好啊,回家吧。”
风澜波起后,紧跟而来的就是平静下的暗流涌动。
白桓的事情,不需要多说,很快就传遍了。
原本应该带着功勋和战绩,显赫归来的,却被中间屠了个血本无归。
裴佑晟大义灭亲,自断手臂,那些试图作乱的,都被斩首了。
更是坐实了他无心皇位的名头,百姓拥护,万民朝拜,我竟没发现,他才是真真正正的大赢家。
我坐在轻缦后,纱布被风带起边角,下边歌舞升平,都是当初陈启择的人。
戏台子重新搭建起来,我整日没事就呆在这边,对着下边的热闹发呆。
“阿姐。”
我正在托着下颌思考的时候,十三兴奋的掀开帘子跑进来,声音高昂的甚至都掩住了下边的动静。
“阿姐,你猜我带着谁来了?”
十三最近一直学规矩,绷着脸的时候的确是有模有样的,可今天却又像是撒欢的野马,满脸兴奋掩不住。
我抬抬手,下边本来舞动腰肢的人,就自觉的都退下了。
果然,后边跟着进来了个人,脸上身上都是健康的黝黑,羞赧不自在的冲着我笑,露出的牙齿很白。
走近了我才看清楚他的样子,比原先成熟了,五官都长开了,不像是最开始进宫时候警惕沉默的模样了。
“长行?”我不确定的说。
短短几个月,却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十三挽着我的胳膊,高兴的叽叽喳喳的,“是啊是啊,阿姐也没认出来吧,就是他,我差点都没认出来,还以为他是被人抓去做苦工了。”
然后又嫌弃的撇嘴,“黑的跟炭一样,看看谁家的姑娘愿意跟。”
“是我。”长行往前走了几步,以最高礼节跪拜我。
黝黑的脸上看不出来情绪,可是依旧能感觉的出来他的激动。
而后他有些疑惑的抬头,“长公主,您的眼睛怎么了?”
从上次那无休无止的大战开始,体内的毒素就像是加速蔓延了,如今稍微远点的东西都瞧不见了,连跟我朝夕相处的十三都没发现,没想到他这么敏锐。
“没事,可能是没休息好。”
我刻意绕开话题,“军营内如何,偷着跑出去,合该领罚。”
长行脸上的笑容逐渐暗淡,“我听人说了,左相的事情,若是知道的话,我肯定不会同意兵分两路走。”
“若是有人想作乱的话,兵合一路,也是这样的结果,不是你的问题。”
我一直思考的却是别的问题,十三定于三日后举行登基大典,可明日那所谓的成年皇子,就会抵京。
时间卡的这么巧,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十三在旁边依旧兴奋的说话,像是百灵鸟一样,她的性格本就不适合在这枯燥的皇位上,只是若不如此,谁能保她的命。
这世道,破落的公主,只是被欺负的命,弱肉强食从来都是如此。
“先生教你多日,教的就是这些?”我瞥了一眼十三,十三立马坐正了。
端端正正的坐直了,可是那双眼睛却还是滴流滴流的转,总是不自觉的落在长行的身上,带着嫌弃,却也带着热烈。
若不是我现在僵着她,只怕她早就拉着长行窜出去了。
“阿姐,先生说圣人也有七情六欲也,应置身世俗,品人世百态,尝万千滋味。”十三扫了我一眼,继续坐直了,一本正经的在跟我胡说八道。
她的眼神总是飘到长行那边,我忍不住点了点她的头。
“行了,去太后那边吧,好让她也安心。”
十三得到了令,迅速的从椅子上弹起来,娇俏的像是百灵鸟,拉着长行往外跑。
站在我肩膀上的飞鸽,在我系上信的时候,展翅从窗户飞出去。
信上只写了一个字——退!
精兵退,退居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