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的林全形容狼狈,头发被汗和血黏着到处纠结,还有结痂的血迹,一贯憨厚结实的少年面如金纸地躺在被堆里,看起来竟是如同小了一圈。
他费力地安慰着母亲,见妹妹忽然从角落里钻过来,不由弯了苍白的嘴。
“来了?”他吐字虚弱地说道,翻手朝上,指尖动了动。
林碗便轻轻攥住了他的两根指头。
他使了点力气,把林碗引了过去,林碗见他似乎有话要说,就凑了过去。
“东西在我之前带你去的山洞里,我藏得好好的,你放心吧。”他在她耳边悄悄说道,还朝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骄傲。
妹妹让他做的事情,他都做到了,这么一帮人过来劫掠,他也保住了。
林菀眼神闪动,忍住了回头看秦昭然表情的冲动。林全恐怕不知道术士的耳力有多好,不过随着她在锦州府的动作越来越大,他肯定也会知道她不只是那个木讷单纯的小孩子。
……其实知道也没什么,她也不在意。
林菀握紧他的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示意他不用操心别的。
“哥哥只管养伤就是,外面有我。”她幽幽说着。
林全迟疑地看着她,见她要起身往外走,不由反手握住她的手,拉住了她。
她回头,见到他眼中的焦急担忧,便笑了笑,道:“哥哥莫怕,我来保护你。”
林全哭笑不得,他哪里是怕,他是担心她好不好……一不小心松了劲儿,小手就倏地离开了他的掌心。他着急地坐起来,动到他腰上被踩踏出来的伤,登时嘶地倒吸一口凉气,眼泪刷拉就掉下来,咬牙:“痛——死我了……!”
老大夫走过来,一巴掌把这小子皮球一样地拍了回去:“好好躺下休息吧你。”
“可……”
“有秦先生在呢,林小哥不必担心。”圆脸弟子从老大夫背后探出头来宽慰道。
秦先生啊,林全放下心了,终于有空疼得龇牙咧嘴,心里又有丝古怪。
爹早早就去了,家徒四壁,留给他的只有柔弱的娘亲和襁褓中的妹妹,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丁,他很小就学着做一个能顶起家里的男子汉,当一个孝顺的儿子、疼妹妹的哥哥,他一直让自己很努力。
——努力的都让他忘记了被保护是什么滋味。
他看着门口,早不见了小姑娘的身影,他后知后觉地咂摸了一下她的话,妹妹说要保护他呀……
心里骤然涌上一股温暖,虽然身上还痛,却忍不住傻傻地笑了起来。
却说林菀走到了院中,只见方才围在外面的村人不耐高温烤晒,已散去大半,只剩下几个人还在好奇地望着。隔壁家的连同他们凑起来的十几个人全都散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秦昭然吓跑的,林菀目光逡巡一圈,发现进来时还在地上骨碌碌打滚的木桶已经不见了踪影,水井口湿漉漉一片。
好啊,还真是雁过拔毛。林菀笑了起来,笑得寒意森森。
小林碗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再加上没被好好教养,大脑发育的极慢,长到这个岁数了依然混混沌沌,记忆既琐碎,感情也懵懂。只是无论是对那个只会道歉和哭泣的母亲,还是憨厚嘴笨的哥哥,她都有着极深的眷恋,那是即使是把她从同村的孩子们的排挤中救出来的黄韶也无法给她的感觉。
既然如此,她就不会让人欺负到林家头上去。
“你要去做什么?”
身后响起一道淡淡的声音,如微风拂过山岗,没有波澜。
林菀回头,并未意外,只是朝着这位爱操心的老先生深施一礼:“让先生又为我忧心了。”
鼻子里发出了嗯的一声,秦昭然继续问道:“你要怎么做?”
林菀懵懂地仰望着他:“先生在说什么……”
“方才还在说你会保护你哥哥,莫非这都是说着玩的么?”秦昭然背手俯首问道,眼神清冷,轻描淡写地将她军。
林菀噎住。
其实以秦昭然的敏锐,早在她泄了底的时刻就该知道她一直在伪装。
而随着她在学府、在锦州府的动作越来越大,想瞒过秦昭然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菀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胸口有连自己也道不明白的窒闷。漏了底还伪装,拙劣的不像是她林菀的演技,事实上,在秦昭然这个强大而又温柔的长者面前,她一直都像个幼儿一般破绽百出,而这不是她第一次发现这一点。
总是想着这幻境久一点、再久一点,像偷的一片云,明知虚妄还要攥在手心里,真是再可笑没有了。
林菀袖中的手松开,抬起头的同时,脸上木讷、懵懂、茫然,全部一扫而光,像是有疾风扫光了薄雾,露出坚实的黑色石面。
“是。”她清晰地吐出一个字,又吸了口气,凝视着秦昭然因为那双过于冷静——完全不像一个七岁稚儿般冷静的眼睛而微怔的容颜,稚嫩的童音话语无情,“我骗了您。”
她再施一礼,低头从秦昭然身边走过,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