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冲洗着黑暗,隐隐有雷鸣滚动,压得很低,就像是在头皮上滚过一般。
林菀握着茶杯,瞥了翎羽一眼,淡淡说道:“夏生他们逃脱禁闭室,是一错;带人闯议事堂,惊扰会议,是二错;多次顶撞违抗师长,是三错。”她悠悠饮了一口茶水,闭目细品,停了一会儿才道,“有错就罚,这是应当的,至于我,从头到尾都是顺从师长,毫无反抗,何来惩罚?”
翎羽嗤地一声笑了。
“是,你是没有反抗——从表面上来看。可你散布谣言,骗夏家兄妹跑出去……”
“那是师姐所为。”
“还让他们集结了一批人闯议事堂……”
“那时我尚在昏迷。”
翎羽忍不住磨牙:“那一起跪下来说要陪你废修为的人,总是你安排的吧?别告诉我这种事情你敢假手于人,更何况你身边除了我以外根本没有能做这种阴私事情的人!”
哪儿来的那么多深情厚谊,陪着求求情已仁至义尽,还陪你废修为?万一掌门真的一个辣手摧花下去,他们这辈子就被毁了!
照她估计,除了和温婷茹感情最深的夏生夏雨以外,只有那么一两个是真心实意愿意跟着她的,再加上几个温婷茹塞进去的托,气氛一炒起来,其余的人也只好硬着头皮跪下去了——人活一张皮,若此时临阵脱逃,他们还要脸不要了?
温婷茹微微一笑,若无其事地说道:“不过是帮了一些小忙而已,因母重病而挪用卿玲宗财产之类的事情,实在是其情可悯,本来不过是举手之劳,谁料他们竟如此盛情相报,我也是未曾料到。”
“其中不乏威逼利诱吧?”翎羽刺道。
温婷茹笑而不语,看了看她,忽然说道:“你让人混进去,又是打的什么主意呢?”
翎羽脸色微变。
一句话,抹去平和,如剑出鞘,锋芒毕露。
又是这样……她感觉到了一阵宛如冰凉的刀搁在了脊梁骨般的战栗,她为此恐惧,也为此兴奋,眼中浮现出好战之意。
“自然是为了在关键时刻帮你一把了。”翎羽伏下眼睫,懒懒道,“本以为你没法控制住局面,没想到还是我小看了你,我的以防万一都落了空。”
“是吗?”林菀似笑非笑,食指猛地一敲桌案,眼神转为漠然冷锐,倏地让人心惊,“也或许,他们的任务是在我看起来要失败的时候,跳出来说,都是我指使他们来请愿的?”
“这对我有何好处?”翎羽不屑道,“我既跟着你走,便不会再出尔反尔,你何须防我如防贼,好心被当做驴肝肺,实在让人心寒。”
“哈,”林菀被逗笑了,轻轻鼓掌,说道,“心寒?师姐还是别再惹我发笑了。说到好处么……”她故作思考,沉吟着,黑眸中却带着几分嘲弄,“我此次把事情闹得如此大,若师父真的决定舍弃我,那么她同时舍弃的也是卿玲宗的民心。本就势力相差不大,此事一出,羽雾师叔逼我师父退位顺理成章,你也会成为下一任掌门的最佳人选,这是否算是好处?”
心思被戳破,翎羽也不着恼,略一盘算,便了然,语气颇为幸灾乐祸:“你就是借此逼迫掌门师叔让步的?”
林菀颔首,淡然道:“她不得不让,若让,她得到的是一个实力倒退却更加忠心的卿玲宗,若不让,她将一无所有,这不是个难做的决定。”
作为一个掌门,她所做出的得罪正道的决定无疑是愚蠢的。
以卿玲宗的立场来说,当时最好的做法就是立刻把她斩立决,干脆利落地废掉她的修为,再把那群嚷嚷着的弟子抓起来关押,等到事情过去以后再放出来,风波已去,谁还会再为她闹事?
然而掌门在作为一个掌门之前,她首先是一个人。
是人,就会有各种各样的考虑。
最终,她只能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尽管这会伤害到卿玲宗整体的利益。
“你算是把人琢磨透了。”翎羽叹了一声,懒散地往后靠在了靠枕上,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指尖随手拨弄着茶盖玩,“那掌门师叔把你叫过去,你又是怎么给的交代?”
谁料温婷茹此时眼睛一眨,笑道:“总是你考验我,这回轮到我来吊个胃口吧。比起这个,我估计我能待在卿玲宗的日子不多了,你来帮我把账目和人事理一下,卿玲宗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翎羽皱着眉头,一脸嫌麻烦的样子:“我不要,好麻烦。”
温婷茹淡定地说道:“那你这屋里的银碳减半,香料降等,伙食回到原来的水准……”
“等等,我做,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翎羽没有丝毫挣扎地迅速妥协了。
……反正她就是骄奢淫逸软骨头,一脚迈进奢侈里就拔不出腿来,怎样!
“很好。”温婷茹微笑起身,“夜已深,来日我会拿着具体事项和师姐相商的,请不吝赐教。另外,对关在禁闭室里的孩子们,还请师姐多加照拂。”
“知道了知道了,你可以出去了吧?”翎羽趴在桌案上,不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