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徵止不住胡思乱想,看着她的眼神仿佛看着怪物。
林菀当然不是怪物,她也客观地认为自己算不上有多聪明,比她脑袋好使的人天下不知凡几。只是她见惯了现代生活中的媒体运作,老鹤武门门主所做的事情其实就是简单的印象操作,放在古代的背景下或许颇为新颖,放到现代却会显得粗陋。
魔教只是一个tag,正如这几年里明星们喜欢相继往自己身上贴女汉子纯爷们、吃货、软妹子、佛系标签,而男女吵架的时候一个喜欢骂男人直男癌一个喜欢骂女人女权癌一样,只要有了这样一个靶子,得到评价的方向就是可控的,实际含义如何?No-care。
他们要的只是这些词汇能带来的效果。
林菀初来异瞳邪君的世界当中,便敏锐地感觉到了魔教和正道之间实力差距带来的违和感,凭借经验按图索骥,答案自然而然的就出来了,毫不费力。
为什么在现实生活中大多平平凡凡的穿梭者们在任务世界中却能够轻易的称王称霸、王侯将相?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林菀的答案则是:信息不对称。
手握剧本,足登现代,同时看似无用的系统也会在需要的时候充当网盘的作用,连接互联网提供知识的宝库。
未卜先知、眼界高远,又有庞大的知识库做靠山,在这样开了挂的人生中还不能登高的话,那这个人真的是智商欠费到无法补救了。
喉咙一阵发甜,林菀强压下咳嗽,觉得不会露出端倪了,这才继续说道:“其实你们鹤武门的动作如此大,就算我没有猜到,临川宗、宝象门会不去多想么?”
这是想要开始脱身了么?魏徵顿了顿,反问道:“他们何必要刨根问底?”
就算他接受了她的说辞,相信她背后没有人,但这不代表着他能饶过她。不如说,上述这番话只是让他更加感觉到了少女隐藏在温婉五官下的危险以及杀死她的低成本。
少女蹙了蹙眉,胸口翻搅的血气让她本就不好的脾气更加烦躁,她不耐道:“你就不要再装傻了,能让天下三大门派保持平衡的因素已经越来越薄弱,鹤武门剑指天下第一宗的位置也不奇怪。临川宗广收门徒,宝象门交结皇家,而你们则盯上了’魔教’的名头,打算以此为依据获得正道中最高的话语权。”
她说着,冷笑了一声:“你们算盘打得倒是好,可那两家如何肯依?自然会仔细审视你们做过的事情,千方百计破坏你们行动的正义性,从而瓦解聚集在鹤武门大义名号下的门派。”
魏徵已经恢复了镇定,此时不动声色地道:“鹤武门门下弟子不知凡几,若真如你所说,恐怕谣言早就传得满城风雨了,又如何会有现在这样的局面。”
林菀深吸了一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再没有什么比看着明白人装傻更令人抓狂的事情了。
忍住,林菀,你这具菜鸡的身体是打不过他的。
“君不密则是臣,臣不密则失身,反正鹤武门需要作出围剿魔教的动作,越逼真越卖力越好,且又不是真的关心魔教人的性命,所以上层暗中勾结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告诉中下层的弟子——就算是你,鹤武门下一代中的天才,不也是靠自己猜才猜出来的么?”
魏徵轻笑了一声,那笑里渗着寒意:“如果你是打着拖延时间的主意的话,我劝你另作打算。”
呵,连那声假惺惺的“师姐”都不叫了么?看来是戳到痛处了。
宜将剩勇追穷寇,此时不追,更待何时。
林菀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黑眸望着他,语言锐利似刀:“我倒想知道,你究竟为何要主动入局。以你的眼光,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赌局。”
主动入局是一柄双刃剑,既能因为秘密让他进入鹤武门的核心,也能让他处于随时都会被牺牲或者灭口的危境。就算是悉心培养的天才又如何?人造魔教、煽动正道,这种恶劣的行为只能用利益熏心、居心叵测、令人发指来形容!在可以动摇百年根基的丑闻面前,他魏徵又算得上什么?不过一弃子尔!
然而他明明有着锦绣前程,只要循规蹈矩地走在那条康庄大道上,总有一天他也会成为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中的一员,他何必如此着急?
他没有回答,于是室内忽然安静得针落可闻。少年英俊的面容隐在忽明忽暗的夜色中,门外是山林涛涛,寂寥又森然,如同起伏不定的人心。雪白的纸门外,似有黑色的影子在睁着眼睛窥伺。
外面不知何时起下起了雨,有雨滴落在叶子上发出的寂寞的滴答声,很快连绵一片,闭上眼睛,似乎能想象到森碧偌大的叶片是如何承接雨水,弯折起它的根茎的。
灯将少年的影子拉扯变形,随着火焰跳跃,变化成不同的形状。
他无声地叹息了一声,轻声说道:“我也有要守护的东西。”
林菀望着他,觉得她还不够了解这个少年。
他年少有为、出身不凡、野心勃勃并且聪慧沉稳。
但在此之下,似乎还潜藏着别的什么……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