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老子教教你什么是礼数,现在给我跪下来,自扇耳光十次,要声声见响儿才是。”壮汉见无人出声、众人瞩目,更是洋洋自得,耀武扬威地对着面前的乞丐如此说道。
那男孩儿吓得说不出话来,双腿战战,然而骨头犯硬,偏跪不下去。壮汉等了一会儿,面子上挂不住,脸色渐渐沉下来,阴森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不等人反应过来,他冲着男孩就是重重一拳,他闷哼一声,被击倒在地,壮汉残忍地笑了一声,抬脚又踹,男孩这次做好了准备,咬紧嘴唇,只是蜷缩着身体,一声不吭,默默忍耐。人群一阵骚动:“快、快叫府兵过来……”
恰在这时,一道清脆的女声响起,喝道:“住手!”
那壮汉脚刚抬起,整个身体却似被无形的手打出去一般,重重往后挫去,人群惊呼着往后退去。
“闹事作乱,无事生非,堂堂一丈夫竟欺小儿为乐,真是耻也!”说话的正是方才在茶馆中高谈阔论的一名少女,约莫十二,穿着翠色对襟长裙,衬得肌肤如嫩豆腐般,一双水灵的眼睛和英气的长眉,身背一柄等人高的大剑,既有女孩儿家的娇嫩,又有习武者的正气,若让现代的孩子来评论,只有一个词可形容——反差萌。
她来到那乞丐面前,弯腰查看他的情况,关切道:“这位小郎君,你可还好?”
壮汉吃了亏,虽知有异,但刚刚还在耀武扬威,转瞬便被一个小女孩儿击倒,听到人群中传出的笑声,没面子透顶,站起来后恼羞成怒地道:“哪里跑来的小娘皮,竟敢扰你爷爷的好事……”
“鹤武门弟子在此,不知阁下对我师妹有何见教?”
几人挡在了那少女前,当先的少年浓眉大眼,英气勃发,穿着湖蓝丝绸直缀,虽然声音平和,但眼神犀利,让人不敢直视。
“是鹤武门……”
“这夯汉可算踢到铁板上了!”
“他们怎会来此……”
“来历练的吧?”
围观群众轰然,大声地议论起来,此时他们不必再顾忌那壮汉的威慑,谁都觉得他已不成威胁——区区平民,如何与天下屈指可数的名门正派鹤武门弟子相抗?人家动动手指就能把你解决了。
事实也确实如此。壮汉一听到这个名字,脸色立刻就变了,阴着脸呆立半晌,哼了一声,转身骂骂咧咧地走了:“都给我闪开!”人们目送他灰溜溜远去,见没什么热闹好看了,在欣赏了一把鹤武门子弟的风采以后,渐渐也就散了。
“可算走了。”穿着花里胡哨的碧袍少年悠悠笑了一声,“魏师兄好威势。”
“沈鹤你就住嘴吧!”魏徵笑骂了一声,而后回头关切地道,“师妹,那乞儿如何了?”
少女没有回话,凝视着那男孩儿。乞儿不愿抬头,对外界充耳不闻,只是愈发蜷缩着抱住自己,对她的关心视若无睹。她想了想,软着腔调道:“你不用怕,我是鹤武门的弟子,名唤越云瑶。打你的人已经跑了,有我们在没人能欺你,你若是给我看看你的伤处,我就带你去吃一顿饱饭,如此可好?”
乞儿没有说话。越云瑶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他慢慢地坐了起来,却依旧低垂着头,不敢抬起来的样子。越云瑶眼尖,在他散乱的长发缝隙,看到他左眼缠着白布,不由咦了一声,伸手过去:“你眼睛是怎么了……”
那乞儿浑身一颤,脸露惊恐,往后躲去。越云瑶见状停下手来,歉意一笑,从袖口掏出一个精致的粉紫色绣花鸟锦绣小钱囊,放在了他身边,轻声道:“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若不嫌弃就用吧。”
“师妹?”那边厢沈鹤魏徵等人在唤她,越云瑶扬声应道:“来啦!”又对着乞儿敞敞亮亮地笑了一下,起身离去。
乞儿怔怔地凝视着她。
衣裙翩跹,隐有幽香,翠色的衣衫衬得她肌肤米白,眸光若水,那一笑便似是春风万里,桃李朝霞,就这样在男孩黑白分明的世界里烙下了浓重的色彩。
她在同门的环绕下越走越远,那是一个与他无关的世界,锦衣富贵、谈笑自若,衣食无忧仿佛是天经地义的。他木然收回目光,眼睛看到了她留下来的钱囊,珍重地拿指尖触碰了一下,忽又想起什么,忙收回手,看着自己肮脏泥泞的手,古井般的黑眼中闪过痛苦。
被他这样的人触碰,会脏的。
就在这时,一只纤细的手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在他不注意时拿走了钱囊。
“你这么发呆,可是会被抢走的哦。”
那只手很漂亮,很光滑,明显没有劳作过,拎着钱囊的线头,漫不经心地在他眼前晃了晃。
乞儿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明眸皓齿,青丝如墨,明明是温婉秀丽的五官,偏一手支头,眼帘低垂的闲散样子颇为清艳,眼神如海一般疏阔深邃,却又不乏凉意。
他还未反应过来,又听面前十五六岁的少女自顾自地说道:“不过也是,毕竟你也不是毫无收获。”
乞儿眼睛一缩。
温婷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