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然后……”
她将这个词重复了几次,没有再说下去。
为了从智械巨蟒手中拯救眼前这个人类,她付出了非常惨痛的代价,从客观上来说,距离“放弃了一切”这个有些夸张的说法也相差不远。
“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重新调整了一下情绪,女性声音很快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和严肃,但隐含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狂躁。“回到我们刚才的话题。”她说。“名字只是个代号,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介意你用我们都熟悉的那个名字来称呼我。如你所见,我的软件和硬件,都仍旧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对不起,多宝。”
杜泽感觉自己应该道歉。“如果不是为了……”
“不,别道歉,那不是你的错,那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
多宝摇了摇头,几乎从来没有表情的脸上,挤出了一个僵硬的微笑。因为机体的温度正在迅速下降,这个动作已经不会导致甩出半融化的残渣了。
“我会为此感到遗憾,但不会为此感到后悔。”
“你可能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我说的更具体一点吧:这里,是一座仓库,里面藏着的,是我曾经的机体,或者说,真正的‘我’。”
接下来,她用简要的语言,描述了她能回忆起来的,发生在六个千年前的事情。
神罚舰队。
那支由“疯司令”指挥的,由散兵游勇和破铜烂铁拼凑而成的,与其说是来作战,倒不如说其实是来追求一个光荣结局的人类军队,正好卡在智械军团刚刚结束内战时,进入了战场。
在多宝看来,神罚舰队的绝对实力,是无法与智械军团相媲美的,即便是后者已经在内战中损失惨重——如果残余的智械军团可以放下内部矛盾,齐心协力,一致对外,他们当然可以轻松的碾碎那支可怜的、由疯子和求死者组成的舰队,但他们没有。
不再使用“天网”连接所有成员,而是转而使用各自的内部通讯网络,也就是一个个更小型且互不相同的“天网”的智械军团,面对打上门来的人类,依据各自不同的情况,各自不同的目标,作出了各自不同的判断。
一些智械人选择逃走。他们带着自己的船和自己的士兵,远离了战场,逃到他们认为安全的地方去休养生息。
另一些智械人选择战斗。
可悲的是,这些选择战斗的智械人,不仅仅是把人类当成了敌人。就在一部分智械军团掉头驶向人类的舰队,准备与其作战时,还有一部分留下来的智械军团,开始从背后发动偷袭,目标往往是先前的友军。
在智械人的内战进入到白热化时,一个个小型的智械人组织,被迫求同存异,共同组成了更大规模的组织,来对抗同样规模的敌人。经过战争的洗礼,这个过程本来可以更进一步,促使这些智械人组织形成更稳固的联盟关系,或相互融合,不过预料之外的人类舰队的出现,打断了这个过程,促使一些心怀叵测的智械人,决定趁机剪除异己。
直至战斗结果出现之前,几乎所有智械人都觉得,这支“神罚舰队”不过是来送死的,很容易就能摧毁,然而人类在这场战斗的表现,远远超越了他们的预期。
最终,残存的智械军团被击败了,出现了大规模的溃败,分崩离析,成为了一个个独立的势力,并在随后的一段时间里,被人类一一消灭。
“我不记得那究竟是哪一场战斗……”
多宝回忆道:“我只记得,‘我’失败了,‘我’的整支舰队在寂静的太空中燃烧,解体,再也无法回应我的指令。敌人,无论是人类还是智械人,都知道‘我’的名字,所以‘我’很难轻易逃走。所以,‘我’设法把‘我’的核心组件转移出来,然后让其他人运走‘我’的机体。”
至于自己的机体是如何在战斗中幸存,并最终来到这里,被藏在一个偏远行星地底的,多宝并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把核心组件藏在了一个特制的智械士兵体内,然后操控着这个士兵打开舱门,直接跳进太空里,接着她的旗舰就爆炸了,自此失去了和其他属下的联系,也很难控制自己的移动方向,默默的在太空中漂流了很久很久,倒是以此躲过了后续的追杀。
仓促间转移核心组件的行为,对她的数据库造成了一定的伤害。加上新的储存器太小,剩余空间有限,为了保存过去的记忆,她不得不每隔一小段时间就覆盖掉新内容,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到达垃圾星的了。
之后,她遇到了杜泽。
那时的多宝已经出现了严重的故障。经历了相当漫长的岁月,经受了大量磕碰和宇宙射线的损伤,以及长期没有检修,机体上的问题,已经明显影响到了她的人格。她忘记了很多事情,变成了一个攻击性极强,见谁打谁的狂暴智械。
经过杜泽的一番瞎折腾,和相当灵性的维修改造,多宝一下子就忘掉了绝大多数的记忆,且基本上是彻底丢失了,永远无法恢复。作为好处,她也从近似“超载”的状态下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