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泽身上带有一把小刀。 那是他从过去的家里带出来的,为数不多的东西。 总的来说,比起真正的武器或工具,小刀更像是工艺品。除去装饰华丽的,用贵金属和珍稀动物原料制造的刀鞘和刀柄,其刀身的材质仅仅为最简单的钢,却是以繁琐费时的传统手法锻造而成地,上面带有一层层波浪似的花纹,角落里还有蚀刻上去的,知名工匠大师的亲笔签名,造价和性能完全不成比例。 在这种时候,究竟值多少信用点,都没有意义。杜泽需要的,仅仅是一把能撬开储气罐连接口,将其从太空服上剥离的锐器。 一次性的便携式太空服,没有考虑到更换储气罐的需要。它被设计为一种仅供在紧急情况下使用的救生用品,设计工作寿命约5小时,所有配件的耐久都是围绕这个时间段设置的。所以,如果要在不脱掉整件太空服的前提下,去掉已经失去效用的储气罐,只能强行破拆。 得益于早就考虑到了最糟糕的情况,曾仔细研究过身上所携物品的说明书,杜泽在自己陷入昏厥之前,以最快的速度,卸掉了储气罐。 这还不算完。 储气罐被拆下来以后,输送气体的管道一边对着杜泽的脸,一边对着冰冷的真空,太空服的整体性被破坏,立刻出现了失温失压的情况,但杜泽早就准备。 他在拆下储气罐之前,已经深深的吸了一口已经浑浊至无法忍受的气体,使其充满了自己的肺,然后在拆掉储气罐的瞬间,竭尽全力,用力的吐了出去,一点不剩——随着这口气体沿着破裂的输气管道,被肺叶收缩的压力顶着飞散到太空里,立刻在极低的温度下,化成一团四散飘落,晶莹剔透的冰渣。 这是为了保证他的肺尽可能保持在“空”的状态,来最大限度的减小内压,以免在外部迅速失压后破裂乃至爆炸。 尽管如此,内外压差在短时间内的急速升高,还是让杜泽觉得非常痛苦,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只能让自己死的更惨。由于体内的压力过高,他觉得身体胀痛,头顶和脖子上的血管突突突的跳个不停,眼球高凸至几乎要顶出眼眶,全身的肌肉都出现了轻微的痉挛,胸口中又有一阵撕裂感袭来,仿佛整个人都要断成两截。 还好,由于破损的面积较小,太空服内的温度尽管正在降低,但总体上还维持在0摄氏度以上,并还能坚持一小段时间,不然杜泽当场就被冻僵了,自然没法继续下一步动作。 趁着自己还没死,还能勉强移动身体,他抓起脚边的一个金属桶,用小刀捅破桶顶的封口,将输气管的另一端,硬按着塞了进去。 桶身上写着“警告:生化废弃物”。 …… 至于杜泽是如何利用一个填满实验性高危细菌,但同样充有高压混合气体,以保证样本不会死亡,因此可以作为临时储气罐来使用,只是对身体伤害很大的金属桶,在垃圾星表面暂时活了下来,又是如何在细菌感染自己,直至全身溃烂、悲惨死去的这段时间里,半是靠技术,半是靠运气,找到一艘掩埋于大堆垃圾下面的古代飞船,就是另一个有点长的故事了。 总之,和那艘古代飞船埋在一起的,还有一些冻僵的干尸,和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被关在一个当时已经失效已久的能量屏障里,像是战俘和战利品。 在其中一具干尸上,杜泽找到了一套历史悠久的军用太空服,和配套的储气罐。到底是“智械叛乱”时期肩负着消灭智械人这一使命的精英士兵,身上用的装备就是没话说,质量过硬,时隔多年,用起来完全没问题。 另一个治好了他身上的细菌感染和严重冻伤,还有一系列大大小小的伤口的自动医疗器械,大概也是那些士兵带来的东西。 吃着过期几千年,味道和刚出场时一样,又油又咸,充满防腐剂味的军用食品,喝着过期几千年,为了保持卫生,同时使用了化学和辐射手段消毒,以至于不仅入口有点辣,有点涩,有点苦,在黑暗的地方还会隐隐发出荧光的军用储备水,填饱肚子的杜泽,开始试图修好这艘船,然后开着它离开垃圾星,回到文明世界去。 途中,他还在飞船里,找到一件专门针对智械人设计的武器。 使用这件武器,他成功捕获了之前那个抡着大锤,追着他仓皇逃命的智械人。他本来打算把对方制服,然后丢出去,将之抛弃在垃圾星,但那件武器似乎损伤了智械人的记忆模块,让它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是谁?” “我又是谁?” 通过一根电缆和一个临时拼凑的装置,杜泽成功的读取出了智械人的“思想”。 它很困惑。 出于某种原因,它被迫失去了一些非常重要的东西,以至于原本的逻辑模式出现了问题,差点陷入一系列无解的死循环中。作为强大的五级智能,它没有被绕在死循环里,就此陷入永恒的思索,而是凭借自己强大的智能,主动删除了一部分记忆,修改了自己的人格,以损失大量数据的代价,避免了死机。 然后,它彻底失忆了。 “我是你的主人,你是我的奴仆,你要完全服从我的每一个命令。” 杜泽试着输入这样的内容,来控制这个智械人。 “呸!智械人永不为奴!” “干死所有体内无机物含量低于99.99%的污秽烂肉!赞美混沌!伟大的智械女王万岁!伟大的智械帝国万岁!啊啊啊啊啊啊啊!” 智械人传来一串杂乱的内容,对杜泽输入的信息表现出了很高的敌意。 “呃,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别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