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松南八里,码头上连绵不断的漕船在靠岸,大批的红衣官兵便通过跳板快速登上码头,镇抚兵在各处设置标旗,指示上岸后各司的集结地,并对那些新上岸的旗队咆哮,让他们加速行动,腾出码头的集结场地。各个旗总连打带骂,上岸后稍一整队,立刻由各自百总带队离开码头。
最先上岸的陆战司已经在长安埠外面北列阵,两门小炮在阵列两侧布放完毕,足以保护登陆场的安全,陆战司的游骑旗队分为四组,在附近追逐发现的少许流寇马兵。
庞雨的旗舰在第二批,船身一阵晃动之后停靠在码头,两条跳板搭好,庞雨带头登岸,大步上到码头上,郭奉友等人在附近一个米豆店中摆放桌子,作为临时的指挥所。
乘着中间这点空隙,庞雨在码头上观察整体的登陆行动,守备营对于这样的码头登陆已有经验,由于沿岸大批商铺的存在,登陆部队只能从两头离开登陆场,由于门市普遍的侵占街道,使得码头的道路更趋狭窄。
长安埠码头宽广,但为便于部队行动,船队每次停靠十艘,每艘漕船装载一个旗队,一次放下两个局的士兵。
现在正登陆的是第一司部队,到处都是士兵,军官的吼叫充斥着四周,湖面上樯桅如林,前一批漕船离开,第二批十艘漕船则由东面进入码头,此时一声巨响,两艘漕船就在庞雨眼前相撞,几名士兵被震落水中,引起附近一阵混乱。
庞雨并不惊奇,陆战司登陆时十分顺畅,是因为运载他们的全是水师船只,平时的合练时连船只都相对固定,互相配合娴熟,而陆营很多都是乘坐征集的民船,虽然船上有水师的人指挥,但不会立刻变得和水师船一样熟练,航渡时顺序混乱,登陆时碰撞翻船都在意料之中。
这次的登陆场虽谈不上次序井然,但与浦子口初次登陆的混乱已有天壤之别,庞雨目前并不担心登陆的质量,只在乎完成的速度。好在又看到士兵抬着小铜炮在下船,这附近几艘船应当是第一司的直属部队,由游骑旗队、步战游兵旗队、炮兵旗队和旗鼓等组成,说明第一司的登陆即将结束。
此时郭奉友等人已布置好指挥所,庞雨离开码头,大步走入米豆店中,谢召发、铁匠把总和姚动山已经等在里面。
铁匠把总直接道,“前面的药材铺中抓到七名流寇,有一名闯塌天营下管队。”
“怎生抓到的。”
“这帮贼子在睡觉。”
庞雨微微有些惊讶,看起来流贼完全没防备宿松县城这个方向,大白天还在睡觉。
铁匠把总接着道,“审过这贼子,昨晚曾在驿路某处与官军夜战,手伤了撤到宿松养伤,因厮养死得不少,他来湖边等着,准备抓湖中上岸的百姓。”
庞雨点点头,“带进来。”
片刻后一名赤膊流寇被拖进来,庞雨看了一眼,此人大概二十六七岁,左臂上裹着的布条还有血迹,头上红巾也没绑,但发髻确实是西人流行的三椎髻,此时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偶尔偷眼看向周围官兵,神态颇为惊慌。
庞雨稍作打量,就知道此人不是意志坚定者,甚至不需要怎么拷打就会交代,当下对他道,“本官是安庆守备营参将,现在问你话,若是老实答来,可免了你死罪。”
“小人老实,一定老实。”
“闯塌天是怎生打算的?”
“掌盘子说江南兵不经打,闯老爷跟西营的八老爷合计了,剿了安庆府的官兵才有活路。”
“总共多少个营头,除了八贼还有谁?”
那管队张着口呆了片刻道,“左右是不少的,西营来了才让小人退下来的。”
庞雨听那人交代得很快,便看向谢召发,示意他接着问。
“你们昨日在何处与官军夜战?”
那管队跪在地上小心的道,“小人不知何处,只知官兵是在一处山上。”
谢召发上前一步,“周遭可有河?”
“回老爷话,没河,就是山。”
庞雨眉头皱起,如果史可法听自己的劝告,在旧县里防御的话,流寇就不可能看不到河。在他的计划中,旧县里是最佳的案板,距离二郎镇较远,又有旧县河的天然阻隔,击溃大队之后,大部分流寇无法逃脱。
现在没有河,有可能是在枫香驿交战,好处是流寇主力距离更远,庞雨可以有充足时间夺取二郎镇,坏处就是庞雨需要走更远的路,而枫香驿周围的地形也更容易逃脱。
谢召发停顿一下又问道,“那驿路是从山上过,还是从山下过?”
“山……”管队脑袋歪了一下,似乎不太记得清楚。
谢召发对郭奉友一个颜色,郭奉友过去一把捏住那管队左臂受伤处,屋中顿时充满惨叫声。
“大人饶命,是从山上过。”流寇惨叫道,“小人想起来了,离了驿道走路去攻的,那驿道就是往山上去了。”
庞雨和谢召发对望一眼,几乎同时道,“酆家铺。”
因为上月刚去过,两人对此地都并不陌生,宿松也只有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