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内上元县,王家桥上人来人往,李屏儿从桥南匆匆穿过人群,途中不停的躲避行人,因为桥梁的流量优势,不少人占据桥面摆放瓜果商货售卖,购物者站在路中看货,使得桥面更加狭窄。
嘈杂的桥面上堆满了人,李屏儿满脸焦急,绯红的脸上已挂满汗珠,面前几个人大声讨价还价,已经堵住了道路,李屏儿推了一把,那人反而转头恶狠狠的看过来。
李屏儿眼睛一瞪,眼看要吵起来时,身后突然有一个男子声音道,“李姑娘可是要寻一个叫袁五儿的小儿?”
一听到袁五儿三个字,李屏儿呆了一呆,随即转身过来,只见那男子身穿蓝色腰机布长衣,打扮像是个小生意人,但脸颊瘦削,皮肤黝黑粗糙,更像是干惯重活的力夫。
李屏儿突然反应过来,猛地抓住身后男子衣袖,还不等她开口,那男子低声道,“你若是要袁五儿回家,跟我往旁边说话。”
男子朝着东侧示意,李屏儿两手死死的抓住衣袖不放。
“你不用抓着,老子真要走,你也拉不住。”
李屏儿盯着那男子的脸犹豫片刻,放开衣袖跟着他往东侧的一个弄堂走去,在弄堂里往南拐了一个弯,外边大道的喧嚣顿时少了。
小巷里有四个人,其中三人也是短装,一人的脸上带着刀痕,李屏儿觉得像是打行,但是衣着打扮却远不如城中的太岁那样华丽,这几人分别堵住了巷子的两头,只有一个身穿长袍者与李屏儿相对。
这人大约二十多岁,皮肤比那几个手下好了很多,腰间也如常见的士子一般带着折扇,此时十分安静的站在小巷中。
李屏儿在这僻静的巷子里完全处于劣势,只觉喉咙发干,双手有些颤抖,她喘息几口之后壮着胆道,“袁五儿在何处,你们想作甚!休以为我孤身女子好欺负,你们可知奴家是何人?”
那士子打扮的人抬眼看了看李屏儿,眼神没有一点波动,显示出他此时完全占据优势,他神态轻松的道,“眉楼李屏儿姑娘,秦淮两岸谁人不识得,但在下能在王家桥截着你,自然是还知道些他人不知晓的事儿。上元县巾帕弄,有位袁立业,祖上本是卫所军户,到他这里三代单传,却连生了四个女儿,老大叫做袁玫屏,之下尚有姐妹三人,其中还有两个没有许人家,这袁立业本以为香火就此断了,未曾想三十五岁上得了个男孩。”
他停顿一下,缓缓走近李屏儿,“大名叫袁留宗,小名便是袁五儿,屏儿姑娘匆匆而来,可是得知袁留宗走失了?”
“五儿在哪里?你待怎地?”小巷中的李屏儿声调平静,但其中仍有些微的颤抖,对方对她的家世一清二楚,显然是有备而来,对这几人的来历全然不知,心中的恐惧越发增加。
“可惜袁立业并未立业,家中子女五个用度不敷,眼看大女儿出落得颇有姿色,一狠心就卖给了秦淮河上一鸨母,因官府不许买卖人口,便假作收养,随了那鸨母的姓,改作了李屏儿。屏儿姑娘是个心痛父母的人,更喜爱那年幼的弟弟。是以虽然被卖入娼门,仍是想方设法补贴家用,在下实在感佩。”
李屏儿往后微微退了一步,把双手抱在胸前,头偏在一边道,“你既知道李妈妈,当知李妈妈是和等人,这南京城中的衙门都是说得上话的,识相些早点把五儿还来,奴家不来追究你等。”
几人都不为所动,那士子仔细打量了李屏儿片刻,突然一笑道,“不过那鸨母虽在秦淮有个豪爽的名声,然则对下人却不太豪爽,你虽是那鸨母的贴身丫鬟,亦不得有随身钱财,更不许与家中往来,屏儿姑娘每月往家中送的银钱是如何来的,今日又是以何理由回家,在下甚为好奇。”
李屏儿的呼吸渐渐急促,七月间的南京堪称火炉,这小巷中更是闷热异常,她本就为幼弟的事情担忧,赶了半城的路突然被人叫到偏僻处,似乎那人还拿有她把柄,心中一急更是满头大汗,此时连衣领都已湿透。
她打量那年轻士子片刻道,“你想要多少银子,早些直说便是。”
“姑娘误会了,在下不是剪道的贼子。”那士子把腰间的折扇抽出,“方才姑娘问在下可知你是何人,在下答了,现在问屏儿姑娘可知我是何人?”
“你们……你是何人?”
“在下姓方,此来不是专与姑娘为难,你如何从眉楼中弄出银子,在下也不打算追究。”江帆眼睛盯着李屏儿,“李丽华近日做了些让我家主人不快的事,需得从姑娘这里弄明白,若是你还想见到那袁五儿,便如实说与我知道。”
李屏儿咬咬嘴唇,突然尖声喊道,“你家主人又是何人,你等都是堂堂男儿,为难我一个弱女子可懂羞耻。李妈妈与你等纠葛,为何牵连五岁小儿?”
江帆埋头片刻道,“那请问屏儿姑娘,流贼要屠了宿松县,为何宿松知县却要杀一个桐城皂隶?”
李屏儿呆了一呆,她此时心乱如麻,哪里知道江帆说的什么,她甚至连宿松在哪里也未曾听过。
“姑娘的言语讥讽,对在下并无用处。”江帆没有丝毫惭愧之色,“世